青璃在门口轻轻地招呼一声,打开棉门帘,走进屋里,莫六婶正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臂里,压抑地哭着,听见动静,她抬头见是青璃,用帕子抹了一把眼泪。
“璃丫头,这么晚咋来了?今儿你六叔也喝了酒,把持不住,下了狠手,没有叨扰到少将军休息吧。”
莫六婶就是个好人,自家一团糟,还在担心青璃会不会因为此事为难。
“六婶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山子哥肯定能想开。”
青璃倒了一杯热茶,把药箱放在桌子上,宽慰道,“我才回来,听于嬷嬷说山子哥挨了打,赶紧过来看看。”
偏厅内,火烛昏暗,莫六婶的袖子已经被眼泪浸湿,她的脸色颓然萎靡,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吐血了,呜呜,下这么狠的手,你六叔心里也苦啊。”
一旦事情闹大,被全族人知道,被笑话都是小事,怕影响族里的名声,谁家也没有找小妾姨娘,新制定的族规里禁止有通房丫头,小妾,族里男子四十无子才可以纳妾,就是保证族里的血统。
“先去看看山子哥吧。”
莫六婶在前面带路,莫子山住在正房里的一间,青璃这是四年多以后,第一次来,还是一屋子的木质摆件,山子哥手巧,家里很多小玩意,墙壁上也挂着木雕。
炕上,莫子山盖着厚棉被,紧闭着眼睛,嘴边红肿,脸上有一条血檩子,是鞭打过的痕迹,看来六叔真是下了狠手。青璃给她把脉,受伤不算太严重,吐了血,伤元气,也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
“这是药膏,擦脸的,抹上明天就能消肿。”
青璃把药膏放在桌子上,又拿出一小瓶补血补气的药丸,又跟着莫六婶回到偏厅。
“璃丫头,辛苦你了,这么晚还跑了一趟。”
莫六婶一脸愧疚,自责道,“我家就是给族里拖后腿的,上次李氏的事已经让族里蒙羞,这次又……”
“六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都是亲人,同气连枝,怎么可能相互笑话呢。”
族人也不是没有看热闹的,那是以前,现在莫家族人是一个整体,一个人有事就是大家的事,族人知道也会着急上火,大家都得想着怎么解决此事,哪有说风凉话的心思。
淳于谙还在外等着,青璃也不好耽搁太久,她到灶间打来热水,透了一个热布巾递给莫六婶,安慰几句,匆匆出门。
“是不是等久了?”
青璃一出门,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笔直的站在门口的树下,北风像刻刀一样刮着人的脸,头上银白色的枝条,随着风,飘落下雪花,落在淳于谙的肩膀上,他像雕塑一般屹立,从她进门就保持一个姿势。
“没事,人怎么样?”
淳于谙和青璃两个人并肩往回走,路上遇见一脸沮丧的莫六叔,他一身酒气,低着头看着脚下,两个人就在不远处,都没有发现。
“莫六叔不会功夫,把人打吐血,也是够狠了。”
青璃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伤势不重,吃上几天药丸调理一下就好,最怕山子哥又要反抗,莫六叔又爱面子,以前穷成那样,也不低头,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了。
自家四叔做了二品将军,她又和淳于谙定亲,莫家族人,在北地迅速咸鱼翻身,成了众多人眼中的肥羊,有心思的恐怕不是一人,是很多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正常的心态,青璃说不出别人有错,可也不会亲眼看着莫家族人被利用,特别是打小时候就和她感情很好的山子哥,什么秦姑娘八姑娘的,别想进门!
无论话说的有多感人,都改变不了利用的现实,莫子山可以傻,可是旁观者清,众人都心里清楚明白着,此事一定要在过年之前解决,彻底消灭讨厌的苍蝇。
二人进了家门,爹莫如湖正在叹气,见到淳于谙,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干的好,平阳就靠你们城北大军,不然哪有我们的好日子?”
淳于谙不知道说什么好,点点头,青璃见此,赶紧转移话题,让他进屋洗漱,早点休息。
“爹,您看这事咋办?”
青璃跟随爹爹一起进入到偏厅,娘也在叹气,有些人就是这样的脾气,一旦决定,九头牛拉不回来,万一莫子山一冲动,提出脱离族里,这事可就严重了。
莫六叔和莫六婶不容易,莫如湖这个做堂哥的都看不下去,心里纠结,不知道怎么劝说的好,有时候人有逆反心理,族人越反对,他就越坚持,觉得这是爷们的做法,敢作敢当。
“唉,明个去镇上酒铺看看,找那个老板谈谈吧。”
不管是明媒正娶也好,冥婚也罢,那个姓秦的闺女都是别人家的媳妇,还有一个女娃,这样的人如何入莫家的门?
见爹娘有事商量,青璃回到内室,她换下衣衫,洗了一个热水澡,麦芽绞干了她的头发,在火炉旁边放了一个小墩子,让自家小姐烤火。
“你们不用等我,下去睡吧。”
青璃打发了人,等了一会儿,爹娘正房也熄了灯,她披散着半干的头发,坐在火炉旁边发呆,闲来无事,从空间里面找出几个个头小的红心红薯,放在炉子,烤红薯吃。
门帘被掀起,有脚步声,青璃没有回头,他闻到熟悉的草药香气。晚上二人在冰面上,青璃怕淳于谙腿部犯病,让他擦药膏,正是这药膏淡淡的香气。
淳于谙转身到梳妆台上,拿着了一把梳子,帮着青璃梳着散乱的头发,淡淡道,“这样梳起来干得快。”
“你怎么来了?也不怕我爹娘看到。”
青璃转头嗔了他一眼,发现淳于谙换了一套新衣裳,胡子也剃了个干净,下巴上没有冒出的胡茬,整洁了一些。
“正房灭了灯。”
淳于谙来之前,打探好了情况,于嬷嬷和麦芽她们在偏厢,正房没有声音,因为家里房间有限,他被安排和方侍卫一个房间,这让淳于谙很不自在。
方侍卫说是保护他,却睡得和死猪一样,打着震天响的呼噜。昨夜一直奔波,下晌方侍卫也没休息,这会疲累得很,他没有打扰,转头投奔自家小丫头。
空气带着淡淡香甜的气息,不是浓重的脂粉香,让淳于谙很惬意,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把青璃搂在怀里,唇在她的脸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如果,我是说如果,文姨母不喜欢我,你的家人都不喜欢我,你还会上门提亲吗?”
青璃是突发奇想,这是一个很为难的问题,在这个时代,一个家族的意见很重要,得不到长辈欢心的媳妇,注定命运会很悲催。
“怎么会这样问?”
淳于谙挑眉,如寒潭一般冰冷的眸子瞬间变成了温泉,他用梳子耐心梳理青璃的长发,戏谑道,“是因为莫子山?”
“有点吧,所以好奇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