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林中完全黑暗下来,莫子归这才转过身,他眼神淡漠,声音清冷地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是啊,我来了。”
片刻,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在不远处,走出来一个身穿银灰色外袍的人。麦冬竟然没有听到动静,她惊讶地转过头,看到那人脸上锃亮的银色面具。
“很奇怪吧,不再自称属下。不过我曾经的主上,你确实是一个强大的人。”
男子同样湿了衣襟,他身材高大,肩膀宽宽,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分明可以见到他胸前肌肉的轮廓。
“右……右护法!”
麦冬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惊呼,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惊讶过,加入到鬼罗刹之后,生死对她来说已经是比吃饭还平常的事,可米栋的出现,让她察觉到不同寻常,麦冬在二人言语中寻找蛛丝马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米栋轻笑一声,若老朋友一般,随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完美的脸,他的眼神如春天的清流,无比纯净,不含半分杂质。
“很久之前。”
莫子归抬起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到唇边,吹奏一曲北地小调,眼神并没有放到米栋身上。
“哈哈,真是笑话。”
米栋从袖间掏出一方手帕,擦拭额角上的水滴,哈哈大笑,“很久之前是多久?十年前?你应该知道我比你更早加入鬼罗刹。”
莫子归算什么东西,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乡下小子,无意中烧了高香,遇见了师父,就被当做重点的培养对象,几年之内,便接手鬼罗刹,让他俯首称臣,叫一声主上,哈哈!凭什么他要居人之下?
更让米栋不能忍受的是,每次莫子归都一副什么都不在乎超凡脱俗的模样,这次又是如此,他就不信做事如此严密,莫子归会发现!他是鬼罗刹的右护法,培养鬼罗刹的新人,所以他自立门户,鬼罗刹才会经历严重的洗牌。
“的确很早便知情,只是不确定罢了。”
莫子归转过头,看着米栋,眼里不包含任何感情,他一字一顿地道,“在你想要迎娶沈冰雨的事情,我才确定。”
“这和小雨有什么关系?她完全不知情!”
米栋的眼神里划过一抹慌乱,没错,他是米家未来的少主,怎么会看上一介没有任何背景的商女,当然是有利可图,所以他找了很多机会接近她。
这是开始的动机,因为他算计到,很快,耶律楚仁会倒台逃到北地,做了鬼罗刹右护法这么多年,当然也截下几条隐秘的消息,为了替耶律楚仁隐瞒,那些鬼罗刹成员早就见了阎王。
“沈冰雨不知情还是帮凶?你以为我会放过她?”
莫子归轻挑了下嘴角,瞬间周身迸发出强大的气场,一时间,天空落下的雨滴纷纷改了轨迹。
沈冰雨知情不知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嫁给了米栋,而米栋是鬼罗刹的叛徒,和耶律楚仁上一条船,那么自家小妹青璃得知之后,一定会伤心,所以,都去死吧。
“莫子归,你弑杀师父,又想杀了师兄?如果在你未受伤之时,我恐怕会犹豫,你以为现在我会怕你?”
米栋仰天长笑,这一切,沈冰雨是无辜的,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他的所作所为,他是利用她得知北地军情,那又怎么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以后会给她更好的生活。
“你说你早就发现了,那是什么时候?”
事到如今,完全撕破脸,米栋也不在隐藏,他嘴里叼着一片树叶,靠在大树上,神态悠闲,莫子归身上还有个血窟窿,想杀他那是做梦,他鬼罗刹右护法的位置可不是用银子买来的!
“两年多以前。”
莫子归垂眸,没有多说,而身后的麦冬终于忍不住,她问道,“右护法,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娶了沈小姐?难道是为了利用她?”
“看看,就说鬼罗刹的成员不要找这些无脑的女子,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米栋眼底多了一丝讥讽,现在该关注的不是他什么时候送莫子归归西吗,或者这个麦冬也可以试图联系其余的鬼罗刹成员救场,问出这种白痴问题,真是对不起他当初细心栽培。
“利用?我怎么利用她?我没有欺骗,只是隐瞒而已,那些和青璃来往的书信,都是她主动和我提起的,我有什么错?”
米栋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片刻后又含笑道,“你们女子,毕生所求,无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我可以给她,这不是最好的爱?什么利用不利用,说得太难听。”
言毕,米栋轻轻地叹口气,眼底浮现出一抹忧愁之色,这种忧愁是那么情真意切而又纯净,若不是听这番言辞,麦冬一定会深信不疑。
“两年多以前,原来我那么久之前就暴露了吗?”
米栋用手摩挲着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痛恨,早就发现他有问题,然后一直不说,莫子归果然够隐忍,不愧是鬼罗刹的首领,等到爆发之时置之死地而后生!
“居心叵测的人总是经不起任何考验。”
莫子归完全没有把米栋放在眼里。本来还可以等一段时间,等他把鬼罗刹内部毒瘤全部剔除干净,谁想到米栋自认为天衣无缝,跑到沛水城和耶律楚仁公然会面,定然是得知他受伤的消息,有恃无恐。
“哈哈,莫子归,耍嘴皮子,我比不得你?当年我也是状元出身,你以为就你有文采?”
米栋掏出一把折扇,随手把玩,莫子归坐上鬼罗刹的主上日子太久,身上无数光环加身,已经忘记本来的身份,今日他就做一回好事,把莫子归打回原形。
“多说无益。”
面对这种人,莫子归懒得多费唇舌,他身受重伤,不代表他会搞不定一个米栋,右护法又怎样?胆敢惹怒他的人,坟头的草都长得很高了吧。
米栋最恨莫子归这种清冷傲然的模样,他如今有绝对的把握能拿下莫子归,在几百米之外,还有他的几十手下,个个都是高手!单打独斗他米栋没兴趣。
天已经擦黑,几米之外的一切都看不清楚。青璃站在酒楼的雅间,突然觉得有些不能呼吸,她不明白自己怎么有这样的情绪。
众人推杯换盏,平日在军营里,这些将领们和士兵吃食一样,好酒好菜得自己掏银子,那些军饷俸禄都要留给家里的妻儿老小,他们也不敢大手大脚地乱花银子。
方侍卫是最穷的一个,自己身上几乎不留银两,众人都知道他是妻管严,平日任凭他蹭吃蹭喝,每次都要打趣一番,揶揄几句。
“真是好酒,还有这嫩嫩的羊肉,好久没吃到了!”
伺候母马的日子更清苦,在后勤的士兵还没有前线吃得好,几天也见不到肉沫子,嘴巴都能淡出鸟来,抓到少夫人请客,那大家还有什么客气的,少夫人可是土财主,有的是银子!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