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日子太上皇体弱,圣上欲想将他接回皇城,但这人老了,就是有些固执,不愿住宫中,单单一句苦闷,打发了来接他的人。
或许是二皇子从北疆率兵而归的消息,传到太上皇的耳朵里,便可见的康健不少。
他们见到人时,太上皇正晒着太阳,等鱼上钩,得见三人的到来,才悠哉悠哉地坐起来。
太上皇把谢明鄞叫到跟前多看了几眼,感叹时光荏苒,心中欣慰。是较为欣喜的,尤其是在外历练许久的谢明鄞。
太上皇对谢明鄞便多了几句盘问,问在北疆的事,经了几场战役,杀了多少匈奴。
沐锦书也没听过谢明鄞的这些事,因此打心底还是有些好奇的,顺便听听他有几个红颜知己。
太上皇还对他的战役做了不少指导,虽然对阵没出纰漏,但还可以做得更好,还叫谢明鄞从他那拿几本兵书回去。
然后又把太子给教训了一通,听闻东宫的人在外殴打百姓,身为太子应亲廉百姓,底下养的什么人。
沐锦书瞧着皇祖父吹胡子瞪眼,只怕今晚太子和太子妃要在宜寿园留下了。
听闻因这事,太子哥哥被圣上体罚,这会儿,来了宜寿园还被皇祖父给批。
把太子哥哥训斥完,皇祖父抚了抚灰白的胡子,平复情绪后看向沐锦书,放缓了声,温和道:“还是我们昭宁最为乖巧。”
沐锦书忙福了福身,皇祖父便问她作画的事,她将作的那幅松鹤延年图呈上去,近来她有好好学习的。
太上皇观摩着画,微笑道:“笔墨妥善,灵气动人,比以往长进不好。”
然后把沐锦书唤进了些,闻声细语地讲解,俨然一个慈祥和蔼的爷爷,而两个兄长站在底下眼巴巴地看着。
也难怪沐锦书受宠,后宫皇子中就她这么一位公主,沐家同太上皇交情又不浅。
待到讲完,便已是晚膳之时,行宫的奴才早早将晚宴备好。
皇祖父是个喜酒之人,于是晚膳上众人皆有饮酒,是一些清口的果酒,不易醉的。
这晚膳因此吃了许久,对皇祖父的这个酒,沐锦书很喜爱喝,早年听他说过,是太后教酿制的,只不过如今已不在人世了。
沐锦书杯中空了酒,欲取壶自斟时,却给身旁的那个人拿了去,她手顿在半空。
谢明鄞提着酒壶,侧眸看向她,今日一下午二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二人相视片刻,沐锦书的面颊有淡淡的酒晕,轻蹙柳眉,不太高兴,这酒不会醉人,她只是看起来微醺。
谢明鄞拿起她的酒杯,将其斟满,然后递给她,“呐。”
沐锦书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伸手去接,捏上酒杯,却刚好触摸到他的手指。
二哥的手指是暖暖的,修长分明,这简单的触碰却让她指尖一酥,没能拈稳杯子,里头的酒洒几滴在指间。
谢明鄞本想帮她,沐锦书却将酒杯收了回去,不再去看他。
她将清甜可口的果酒喝掉,不经意地轻舐指尖的酒珠,舌尖粉润润的。
谢明鄞微愣,宴上还有他人,他不得不转移目光,放下酒壶,扶额的手覆了眼。
书儿还是和以前一样,总会有些不自觉的小动作撩拨他,而他也和以前一样,要装作熟视无睹。
好像要假装不喜欢很难吧,尤其是在书儿面前,这个以前从来都不会提防他的妹妹。
他的确很疼妹妹,她也喜爱同他在一起,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情愫就变了。
她越是亲近他,他便越是需要假装得像个正人君子,甚至有时还会为她梳发,画眉。
还想着再等妹妹两年,和父亲提亲事,可他的伪装还是露了馅。
两年前的事是他不好,病得糊涂,错把现实当作梦境,做了不该做的事。
直到醒来才知大事不好,可她没给他见面的机会,甚至拒绝交流,就这样被妹妹讨厌了。
如今是不用忧心如何应对妹妹喜欢拥抱的举动,她不怎么愿理他了。
谢明鄞斟了杯酒,沐锦书看过来时,他已不再关注她。
天色已不早,旁的奴才点上了庭灯,清风朗月,虫鸣声声。
坐于上位皇祖父开口要将太子留下来,是有他事单独交谈,桌上酒水已尽,便放另二人回城。
......
夏夜月明,回去的官道上飘荡着点点萤火虫,宁静唯美。
沐锦书喝了点酒,本是有些困倦的,但现在不了,因为二哥上了她的马车。
出林园时,马厩的小厮过来说楚王府的马匹吃错了东西,是跑不得了,于是谢明鄞与她同乘马车回城。
沐锦书端正地靠着白日里她趴着小憩的软枕,清冷的神色里藏着一抹紧张。
车厢里有一盏油灯,固置在车壁旁,虽然微弱,但不至于昏暗。
坐在车窗处的谢明鄞半靠着壁,双眸轻阖,鼻梁高挺,侧面的光映照在他面容上,显得尤为深邃。
从上马车到现在,没怎么说过话,似乎是不想使她过于在意他的存在,也似乎像是喝醉了。
方才晚膳时,谢明鄞和太子喝的是清酒,比果酒要烈得多,所以他拿她的酒壶时,沐锦书有些不高兴。
如果谢明鄞真是睡过去了,沐锦书会自在很多,可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