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了一下,可能还需要两万,可我不想说,反正说了也凑不够的,“我也不知道要多少。”
“五万够吗?”他又问,声音平静得好像五万根本不是问题。
“凌卓,你他妈有病吧?你想怎么样?你能给我解决吗?还帮我求妈和凌海信?觉得自己可伟大了是——操!”
屁股下的椅子踹开被凌卓一脚踹开,我整个人“咚”一声跌在地上。
“出事了就想办法啊!用恶心的心思揣测我就能解决问题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我坐在地上大吼:“你能不能别这么天真!?你以为所有事都能解决吗?这么多钱哪里去找?卖肾吗?”
凌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卖肾也得给你找回来。”
我瞪大眼睛,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失望和愤怒。他没再说话,转身走进戚嘉敏和凌海信的房间。
我抱着膝盖在客厅发呆,几只苍蝇围绕着享受洒在地上的饭菜,时不时撞到我身上,房间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凌卓在搜钱。
四周阴沉昏暗,阳光照不进来。老城区的旧房子,狭窄幽闭,墙灰地黄,家具陈旧,我们在这住了十七年。我妈和凌海信都懒惰好赌,就没想过赚钱换地方住。
凌海信靠赌博维持一家的生计,手气好赢了钱,他就会带一点回家。这种时候,我妈才能给我和凌卓吃顿好的,也就一顿,因为她还要买裙子和化妆品。
小时候,凌海信没钱时,我和凌卓就得到别家讨吃的。楼上的林奶奶条件好一点,所以我和凌卓肚子饿的时候,总是去她家蹭饭。
当然,我们也有过一段好日子。七岁那年,凌海信“手气很好”,人也大方,总是给我和凌卓买玩具、衣服和鞋子。
直到那天,我和凌卓穿着新衣服、新鞋子,背着新书包去上学,在路上雀跃地跑跑跳跳。经过早餐店门口时,店里一群人看见我和凌卓便破口大骂。
“欸狗娘养的来了!。”
“杂种,叫你爸还钱!”
“诶!别这么说,那不一定是他爸,他妈不是万人骑的婊子嘛,也不知道哪里弄回来的野种。”
“哈哈哈……”
“……”
他们越骂越上瘾,越粗俗的话越兴奋,气氛欢乐,像一群疯子。
我和凌卓赶紧跑远,到了偏僻处停下来喘气。
我一拍他的脑袋:“骂你爸呢。”
凌卓翻白眼:“你爸。”
后来,我们知道是因为凌海信骗钱,那些人才会骂我们。因为害怕被羞辱,那套只穿过一次的新衣服就被永远藏在了衣柜里。
……
凌卓把他从房间里翻出的钱摆在桌上:“这儿有两千多。”
我还是觉得凌卓很天真,“你觉得能凑够吗?就一个暑假。”
凌卓又说:“卡里还有些钱。”
“有多少?”
“我明天去银行看看吧。”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他天真样子虽然滑稽,却也很可爱。
我看着凌卓沉思的脸,起身跳到他身上,双手捏着他的脸:“凌卓,你好傻。”
凌卓说滚,猛地把我掀开,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拽住我的手臂,让我轻轻地落在地板上。
我坐在地上,靠着沙发问他:“你有没有一种没拥有过就失去的感觉?”
“什么?”
“我们没有爸爸了。”
“你还有啊。”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满眼笑意的他。
“因为……长兄如父啊。”
操!又他妈的占我便宜!
我猛地把凌卓拽到地上,开始揍他。
他躲了一会便开始回击,和过去一样,我们滚作一团,在对方脸上挠出鲜艳的血痕,让皮肤绽开斑斓的淤青,看彼此痛苦而痛快的表情,直到画面模糊,神经麻痹,只剩下发泄后无边的快乐。
我们没尝过甜头,向来把疼痛当成果实。
第4章
初二那年暑假,我和凌卓长了个子,我妈就请熟人帮忙,让我们到一家废弃电器拆解厂打工。
印象中,这几年我和凌卓的夏天不是空调西瓜,只是生锈的车间、浓郁呛鼻的电油味和巨大如怪兽、沾满油污的机床。
今年,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