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孟妱心内一颤,手忙伸向马车不远处的长剑,将其握住,才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背着包袱个头矮小的男子几步向她迈来,孟妱下意识将长剑直直的举在身前,高声道:“不要过来!”
她鬓发散乱,一袭白纱衣裙上甚至沾染着一些血渍,在一片白雪皑皑中宛如绽放的红梅一般,面颊上的泪渍莹莹挂着,整个人却未有丝毫的颓丧。
“春儿,你莫要唬着姑娘了。”
少时,从那小厮身后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穿着蓝色暗补子直裰缓缓上前行礼道:“家仆无礼不慎惊扰了姑娘,还望赎罪。”
第50章 气势凶狠的姑娘。
“不说是吗?”
“罢了,下去自领三十大板,再回奉天殿与朕回话。”
皇帝一早往御花园里去了一趟,便瞧见跟着的一众小太监中有他派去给孟妱的暗卫。仔细盘问了一番,才知他根本没有同往濧州去。
当即,皇帝便折回奉天殿将姜贯拉出来,训斥了一顿,他知姜贯没有擅改圣旨的胆子,但此事着实令他恼怒,便直发话让他先去领了板子再来回话。
“求陛下开恩。”姜贯是潜邸便跟着皇帝的老人儿,殿内一众太监中有不少他的徒弟,见皇帝连最亲近之人都下了狠命令,忙下跪替姜贯求情道。
“老奴罪该万死,愿领旨谢恩。只是……恳请陛下再宽限老奴半日时光,让老奴将手上的活计与陛下的喜好,都交待了,届时,再自去内侍局领罚。”
姜贯已有了些年纪,三十大板下去,确实不见得能活命。但此时皇帝正在气头上,他说的这些话,虽是真心实意,却反倒将皇帝惹的更怒了,直冷笑了一声,道:“还跟朕来这一套,你,去传廷仗来!”
闻言,大殿内的几名小太监都哭嚎起来,“求陛下饶姜公公一命……”
被皇帝指了一下的那个太监,深知是龙颜大怒,不敢有所怠慢,抖着拂尘,忙向殿外奔去。
“放肆!奉天殿前怎的如此失仪!”
说巧不巧,那太监哆嗦着跑出去便正撞上了伴太后凤驾而来的大宫女,当即便是狠狠一掌,将他打在了地上。
这边方才惹了皇帝,这回又要惹着太后,那太监见势忙赶紧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太后被秦姑姑扶着在一旁微微叹了一口气,“让他下去罢。”
见太后眉间已有几分不耐,秦姑姑忙向大宫女使了使眼色,将那太监撵走了。
太后在秦姑姑的搀扶下缓缓跨入殿中,见以姜贯为首的太监在奉天殿跪了一地,便上前走了几步,先对地上跪着的姜贯道:“你也不必这般替哀家维护,都下去罢。”
见太后娘娘赦了恩,便都缓缓退下了。
皇帝这才走下阶来,开口道:“母后这是何意?”
“你心疼着你的女儿,哀家亦要疼自己的儿子!你怎能将半数的暗卫都派了去给那丫头!如今你也要莫要寻别人的不是了,这事儿是哀家让姜贯按下的,你有什么要罚的,直冲着哀家来便是了。”
太后亦是怒气冲冲的,见皇帝伸过手来,也不让他扶着,径直往太师椅上走去了。
眼瞧着审孟珒的日子便要到了,届时若真是将温家逼急了,岂知他们没有反心?现下陈幸之心亦是难测,让她如何能不替这儿子想想。
见太后动怒至此,皇帝反倒笑了起来,“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岂敢?”
皇帝说着,眼往秦姑姑身上瞅了瞅,后者立时会意,笑着与太后奉了一盏茶,又变着法儿的说了好些好话。
太后这才怒气稍减,又与皇帝嘱咐了几句话,才缓缓起驾出了奉天殿。
太后前脚刚出奉天殿,皇帝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敛起了,他踅身坐回了龙椅上,不多时,姜贯便躬着身入殿来,仍旧跪在殿中央。
皇帝瞧着他,半晌后才缓缓发话道:“行了,起来罢。”
“老奴不敢……”姜贯将身子伏在地上,低低的回道。
皇帝未理会他,只命人将这两日守在昭仁殿与平阳侯府的人亲召进宫里,问道:“这两日,可有什么异动?”
来回的人皆说并无。
皇帝又道:“他们可有派人出城去?”
阶下的人仍是回了不曾。
皇帝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瞥下了一眼跪在下首的姜贯,淡淡道:“不起来是还想去领板子?”
姜贯跟在皇帝身侧多年,听出他语气减缓了许多,这才缓缓应道:“奴才不敢。”他徐徐站起身来,不禁用袖角轻拭额角渗出的冷汗,才转了身,便又听见皇帝道:“若是再有下回,太后仙逝时便着你前去陪葬,也全了你的忠心。”
文渊阁。
已过亥时,一张书案前,沈谦之仍是在不停的批注着奏折,一旁的烛火都渐渐暗了下来,守着的太监提醒道:“沈大人,已过亥时了。”
沈谦之低低的应了一声,他停下了手中的笔。
太监眼见自己总算可以下值了,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扬起,便见沈谦之又将笔戳向了砚台里,蘸了又蘸。
好似那几下都蘸在了他心头一般,将他心底才燃起的火苗,几下便给描黑了。
太监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
“沈大人,这宫门可就要下钥了,走罢。”
须臾,司冶从内殿缓缓走了出来,对沈谦之说道。
文渊阁内的大学士,除了首辅冯英德与次辅司冶以外,皆在外殿理政,司冶料理完了手上的政务,一出来,见沈谦之还未走,便上前搭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