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印证了他的猜想:苏金水和神官监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围绕这件事情,严党和司礼监将爆发一场决战。
这个刹那间,沈一川的心里涌起一阵无奈和悲凉,不管他如何先知先觉,他依然无法防备,惊涛骇浪已经涌起来了,那浪峰已经扑到他的头顶,一不留神就会把他卷进十八层地狱。
沈一川的愣怔只有片刻,很快,他恢复了沉静如铁的神色,他稍稍放慢了脚步,让自己落后严世藩半个身位。
他很明白,朝廷三足鼎立的势力中的两股势力,严党和内庭掌权太监即将短兵相接,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他和他的锦衣卫不过是这场战争中的棋子,棋子是没有胜负可言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被战火吞没。
所以他必须静观其变,做出最恰当的抉择。
此刻他得先看看,以智计卓绝、才情盖世著称的严世藩如何对付这五只老妖精。
严世藩年轻时自号“东楼公子”,在这京师里面,能称一方公子的,绝不是寻常人物。
要知道,严世藩获得“东楼公子”的雅号时,他爹严嵩不过是个小小的国子监祭酒,其时在京师,比严世藩家世显赫的公子大有人在。
所以,世人总爱嘲讽严世藩是靠他爹才博得荣华富贵,其实不尽然,在严嵩还未飞黄腾达时,严世藩已经凭自己的才情博得大名。
如今他四十岁了,年轻时身上洋溢的那股风流劲儿已经化作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融化在骨子里,他的脸上多了些风霜凿刻的皱纹,这洗去了他年轻时的浮浪劲儿,倒给他添了些别样的魅力,如今除了他的脚有点跛之外,他不管放在哪里,对女人来说都是一个极为诱人的男人。
此刻严世藩走到北镇抚司大门的门边,在门里面的门槛前停下来,看着这五个他经常嘲弄的“司礼监没根的王八”。
半个时辰前,他正在帮他爹整理家中收藏的古籍,严嵩收藏的古籍有十万册之巨,其中绝大多数是孤本善本,每一年盛夏雨季之前,他都要帮父亲将这些古籍翻出来晾晒。
当时他翻出一本北宋苏轼手录的《东坡七集》,其中录有那首脍炙人口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
严世藩欣赏着苏东坡的手迹,读着这首悼亡词,不禁想起已亡故的发妻,不免黯然伤神。
就在那时,心腹罗龙文匆匆来报,得到宫里眼线送出来的紧急密信,苏金水出事了。
严世藩自是很清楚苏金水“谋害春禧宫四个太监,试图干掉康妃娘娘”的阴谋的,他知道这个阴谋败露了。
他立马反应过来,他必须保住苏金水,因为苏金水是他严家在内庭的一颗重要棋子,而且他必须捂住“谋害春禧宫四个太监”的秘密,他们苦心经营两年,好不容易才把春禧宫推到毁灭的边缘,绝不可以前功尽弃。
所以,他立马来到北镇抚司,要求沈一川立马派人进宫,去神官监救出苏金水,毁灭一切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