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赐看得清楚,他一把按住白芷若,趴下身子来,他们刚俯下来,只听得前方爆发一声炮弹的炸响,然后是弥漫的硝烟和一众建州兵的惨叫。
那是倭寇抛下来了一枚“开花弹”,这种弹药用铁皮覆盖,里面装着火药和铁蒺藜等锐器,爆炸时破碎的铁皮和铁蒺藜一起四散飞出,杀伤威力极大,这也是如今先进的弗朗机火炮惯用的炮弹。
方才倭寇是在炮弹上添置了引线,点燃了引线之后炮响建州兵的人群中,这一炮弹至少炸伤了十几名建州兵。
刘赐连忙拉着白芷若向后退去,他知道徐活佛的部将的厉害,这些海贼面对戚家军那样的正规军打硬碰硬的大战或许会吃亏,但是这样子的围困战这些海贼可绝不会吃亏,这些海贼的狡猾和应变在这种环境下会发挥得淋漓尽致。
随着刘赐退后,马上又有十几枚“开花弹”接连从那楼上扔下来,这显然是倭寇的“杀手锏”,方才他们是有意吸引这些建州兵围攻着他们,诱使建州兵集中了阵型,而趁着建州兵集中阵型之际,他们抛下了这些“开花弹”,这一下可炸得建州兵伤亡惨重,至少有三百名建州兵受伤。
刘赐和白芷若退到了二十步开外的一辆被抛弃的马车处,躲在了马车的后面,建州兵此时也慌忙地抬起死伤的战友,向后撤退了,也退到了二十步开外寻找掩护。
一时间,原本猛烈的战斗暂时偃旗息鼓,建州兵撤走了,楼上的倭寇也没了动静。
海上倭寇战舰的炮火仍在愤怒地轰鸣着,刘赐已经明白了所有发生的事情,黄锦是早有预谋的,就像戚继光早有预谋一样,他们都是接到了朝廷暗中下达的命令,布置了对倭寇的清剿。
刘赐躲在马车的后面,他喃喃叹道:“我早该想到,七天前,嘉靖皇帝和徐阶、严嵩、李芳的那场密会拿定了向汪直开战的主意,戚继光得到了这个命令,黄锦势必也得到了这个命令,戚继光在松江向汪直的据点开战,黄锦是得到命令清剿在双屿港上贸易的倭寇。”
白芷若听着倭寇战舰的愤怒的炮火轰鸣,她越发知道这些倭寇为何这般愤怒,她又是紧张又是焦急地说道:“这……这突然拔刀子不宣而战……”
刘赐切齿说道:“这是背信弃义,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干的事情却是这般不齿,此前我们已经给了汪直承诺,只要合作开海,就让戚家军停止攻击松江,汪直是合作了,戚家军却趁人不备骤然发难,这是偷袭的行径,已是让人不齿,而眼下他们从辽东调来建州兵打这双屿港上的倭寇,更是无耻的行径,这些倭寇主动和我们合作贸易,愿意止息兵戈,配合着朝廷的要求,你们却机关算尽地在背后捅刀子,这行径比他们口中的贼人要可恶得多!”
白芷若叹道:“是啊,徐活佛他们是规规矩矩地在这里贸易,遵从了朝廷的所有要求,眼下却……却这般偷袭人家,我们辛辛苦苦办这开海之事,眼下却这般给毁了。”
刘赐气恨道:“都是四月二十九日那个密会,嘉靖皇帝和徐阶、严嵩、李芳他们必定是拿定了主意,要一举清剿倭寇,他们势必是觉得,把汪直在松江的势力灭了,再把汪直在双屿港上的上万名倭寇给灭了,汪直势必遭到重挫,必是难以翻身,所以他们悄悄干了很多事,包括把建州兵从辽东调到朝鲜地界,将这些建州兵乘船送到双屿港来,端的是用心良苦。”
白芷若叹道:“汪直只会更凶狠地报复吧……”
刘赐说道:“这还消说吗?!这些人在庙堂之上,哪里知道民间的实情,他们以为这么一阵突袭就能把汪直的势力给挫灭了,但是怎么可能,汪直的势力远超他们的想象,看着吧,大明的海疆马上就要遭大祸了。”
此时,刘赐看见不远处一伙建州兵擒着两个太监飞快地走来,这两个太监是黄锦的手下,他们显然极不情愿靠近这战场,是被这伙“蛮兵”硬给擒来的。
刘赐又看见一个高大的建州兵将领快步走来,他来到那两个太监面前,只见这个将领大概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很是年青,他的眉目凌厉,透着敏锐和强悍,他的脸颊瘦削但是筋肉横生,透着极敏锐强干的气质,他的浑身上下都透着军人的侵略性,他站在那两个太监面前,眉目冷峻而深邃,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