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赐笑道:“张居正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要出错,他只要不出错,不被高拱抓住把柄,他就稳了,待太子登极,婉儿执掌大权,高拱自是要靠边站的,内阁首辅必是张居正。”
刘二叹道:“这是你们读书人耍的一套,我是看不得这样的做派,朝廷内外纷乱,他张居正却是闭门不出。”
刘赐笑道:“所以二爷,你还是当个锦衣卫的好,自古就是抓笔的指使抓刀的,你来抓笔,怕是什么笔都得给你弄折了。”
刘二沉默半晌,说道:“你这天天晒太阳,在谋划什么呢?”
刘赐在田垄上躺了下来,看着天上流转的白云,笑道:“我能谋划什么,不过是看看田野,看看云舒云卷而已。”
刘二叹道:“也是,你就看吧,再过些日子,你怕是抬头望天都不得闲了。”
刘赐笑道:“所以嘛,就让我悠哉些时日吧。”
刘二也在田垄上躺了下来,他回忆道:“三十五年前,我随沈一川沈爷远赴云南,刺杀那里的土司头目……”
刘赐笑道:“知道了,那时候你才十五岁,你父亲随军远征云南时被当地土司杀了,你本来是京城禁军的一个伙房小工,无意在酒肆中结识沈一川,沈一川酒后放出话来说要远赴云南刺杀盘踞在那里的土司头目,你寻着为父报仇的机会,就让沈一川带你一起去,沈一川那时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锦衣卫,他正企图用这一个行动给自己建立功勋,他没人可用,就把你带去了,你们一个初出茅庐的锦衣卫,一个十五岁的伙房小工,从北到南跨过整个大明帝国,到云南去,把这个事情办成了……这个事情你和我讲过至少三回了,你啊,人老了就爱絮絮叨叨地说些以前的事情。”
刘二笑道:“兔崽子……我想说的是,当时我十五岁,无知,却也无畏,你如今让我再做一回那样的事情,我怕是做不出来了,那时少年心性,真是不知道畏惧,想起来挺可笑,但也真是怀念,那是多好的时候啊,活得多么了无牵挂。那时候我们到了云南大理境内,我们两个异族人,不敢在外头露脸,每天都潜行在田野之中,为了避过人群,我们白天在田野里头猫着,夜晚才开始行动,那时候有两个月,我每天躺在田野里头晒太阳,我记得那云南的太阳,那真是烈阳如火,烤得我掉了几层皮,到今日我还记得那太阳晒在身上的滋味,我回味起来,那是我最快活的时光。”
刘赐笑道:“那是因为你们最后把事情办成了,你还得想有多少人没把事情办成呢,他们可没你这样长的命,今日还能躺在这里回味往事。”
刘二笑叹道:“也是,我这条命,也算是一将功成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