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手单脚行动虽然没有太大障碍,但白天在街上还是十分显眼的。
傅廿不太喜欢别人那副看怪物的眼神盯他,便绕着小路走。
转了不到一刻钟,傅廿大概从街景和周围人的口音辨认出这座城是哪儿了。
靠近边疆的一座北方城镇,他曾在这儿驻守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后来一次重伤之后,或许是楚朝颐怕他功高过主,硬是把他召回京,恨不得豢养在宫里,不让他出门半步。
傅廿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经年往事,赶忙转移目光,试图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事物上。
正午的木匠铺没什么人,傅廿观察了一圈,店里只有木匠一个人。
他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屋,蹑手蹑脚的绕到正在专心刨木的男人身后。
“打扰。”傅廿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正在刨木头的男人吓了一跳,手里的木头差点扔出去,转过头,看见是一个五官精致的青年,只是瞳眸比其他人更加乌黑,强烈的光线在他眸中几乎不反光,加上没什么表情,乍一看有些死气沉沉的,气质就给人一种“冷”的感觉。
“客,客官什么事儿?”木匠顿了好几秒,才僵硬的挤出来一个笑容。
“您见过一副义肢吗。一只手和腿,关节打磨的很灵活,石头制的。”傅廿淡淡的问道,“一个妇人卖给你的。十几两银子。”
木匠迟疑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思考之间,看见了傅廿那只无力垂下的袖筒,和衣袍下那只单独的靴子。
“看够了吗。看够的话,能麻烦您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吗。”傅廿也瞥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空荡荡的地方,继续开口道。
“抱,抱歉。”木匠回过神赶紧道歉,心说眼前这个青年怕是不简单,单手单脚,依旧能无声无息的接近他背后…绝非常人,“见过。不过……”
傅廿:“不过?”
“卖…卖了。”木匠说到这儿不禁有点结巴,“大侠,小的真不是见财眼开……收你那副义肢的人,像是京城那边的禁军。他们到处搜罗这种石制的义肢,周围几座城的石匠木匠他们都问遍了,有类似的就高价收购。巡到小的这儿的时候,正好看见你的那副义肢……从那个婆娘手里收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幅义肢不是便宜货,还没研究透,谁想到禁军直接找上门,给了我十两银子,硬是把那副义肢带走了……别说赚钱,我还欠那婆娘几两银子。”
“禁军?禁军找那副义肢做什么?”傅廿继续追问道。
“据说,据说是当今天子要……”木匠说道一半儿,突然住口,“对不起对不起!不该说这些——”
“说下去。天子要的?”傅廿继续追问道。
“大侠,庶民妄论天子是要掉脑袋的,您别为难小的……”
傅廿:“让你说你说便是,这儿除了你我没人听得见。如若不说,不等官府抓你,我自会让你掉脑袋。”
木匠听完脸色骤变,但看着眼前的青年,身形矫健面容冷酷,真的像是能拧掉他脑袋的,只好压着声音小声说道,“是,是天子要的…九州四海开始搜罗类似的假肢,传言好像是为了那个刚娶的皇后……别的,别的小的也不知道了。”
皇后。
听到这个刺耳词,傅廿心口的位置紧了一下。
对,他就是听闻楚朝颐准备大婚的消息,才从封地急匆匆赶回京城,结果回京的路途中……
“当今天子,可是叫楚朝颐?”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傅廿一直清冽的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凑近木匠逼问道。
“不能提天子名讳!”木匠听到这儿,急的直跺脚,“小声一点,求求了!”
傅廿听到这儿,心里一沉,“那当今…皇后是谁?北国的那个公主?还是西疆的那个王女?”
“小的也不知道啊……”木匠被逼问的没办法,“没人知道皇后长什么样,据说娶进宫后,就没出过陛下的寝宫,没人见过她是谁,长什么样,是哪家的闺女。只传过陛下和皇后曾同甘共苦,恩爱两不疑……”
后面木匠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傅廿没听下去。
和楚朝颐同甘共苦过,恩爱两不疑……
傅廿想了一圈儿,也不记得楚朝颐身边有这样的女子。
不过转念又想,他遇见楚朝颐的时候…楚朝颐就已经是十多岁了,在此之前,如若真有两小无猜的青梅也说不定。
“大侠…您,怎么了?”木匠见上一秒傅廿还咆哮着逼问他,下一秒就跟蔫儿了的菜叶似的。
“……”傅廿没说话。
他能获得重生的机会,就是因为尘寰执念未了。
除了找到那个替他种下承命连心蛊的人报恩,看看师兄过的好不好,最放不下的,还是楚朝颐大婚的事情。
毕竟他就是因为这个突然毒发的。
沉默了半晌,傅廿还是开口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完,傅廿在身上搜寻着什么,希望寻找到一点值钱的财物,不过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傅廿想了一会儿,问道,“可有纸笔?现下我无以回报,可签字画押——”
“不必了不必了,您别说出去就是。”木匠赶紧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