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快别碰那个,很脏的!”
小五脸色一白,急忙去抢那斧头。墨刃却知道这孩子还病的厉害,劈柴这种要力气的活儿定是做不动的。
他摇头把小五一推,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去做别的。”
见小五仍不解地呆着,墨刃便耐着性子又解释了句:“我倒也不是不可以叫管事免了你的活计,不过这里距离内殿远了些,我不可能常来。你若惹了眼,后面反而麻烦,我只能这样帮你过了这一回。殿主如今正在整饬殿内,很快便会轮到偏殿,到时候便不会这样苦了。”
说着,他便去地上拣了一捆木头,随手抽出一根,在小五惊诧的眼神中挥起了斧头。
清脆的咔擦声随之响起,两三响下来,那段原木便分成了整齐的两半。
小五这才反应过来墨刃是什么意思,大人竟是要亲自替自己砍完这些木柴!
他当时就吓蒙了——这怎么可以!?再仁慈好心、亲和勤俭的主子,也不会亲手做这种低贱的事情!
小五急忙膝行两步跪在墨刃身前,惊慌地仰头,“不不不,这怎么可以啊大人!奴才,奴才自己来就好了!奴才会好好干活,不会偷懒的……”
墨刃没理会,他心里已经认真地掐起了时间,算着怎么样才能赶在钟点前把这一堆都干完。
他动作流畅地挥斧,每一次落下的时候都是准准地砸在上一次的劈痕上,不会浪费一点力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同样的事情。
小五看呆住了。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墨刃已经又落下了几斧子。
他也不回头,只是又拾了拾地上的木块,淡淡道:“还不去?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一个人也做不完。你要是还有些力气,就别在这里跪着干看着。”
“您,您……我……”小五手足无措,惶恐又怯懦地望着墨刃。
他知道尊卑有别,知道本不应该由着大人替他做活儿。而且……而且大人看起来清瘦又苍白,身体很不好的样子,又怎么受得了这种劳累?
可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怕打骂,怕挨饿,怕鞭子抽的皮开肉绽,怕生起病来的咳喘难受,还怕死。
小五咬了咬嘴唇,压下翻涌的愧疚感负罪感,一狠心转身跑开,用还烧的发颤的手臂去搬那个盛着脏衣服的木盆,往洗衣房跑去。
……
等墨刃把这一堆柴都劈好了的时候,夕阳已经落山了。冷冷的秋风一吹,落叶枯草漫卷,这昏暗的偏殿就显得更萧瑟起来。
小五那边已经洗完了衣服。只是少年似乎又烧的厉害起来,脸上满是不正常的红晕,抱着自己不住地打着寒战,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小五谢大人……咳咳,重恩……”少年虚弱地挤出一个感激的笑,摇摇晃晃站起来,“奴才,要去洗……恭桶了,今天的工马上就能做完了,咳咳……太好了。”
“……你歇着吧。”墨刃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境况实在头疼。
他又算了一把时间,估摸着自己的体力还撑得住,便转身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小五茫然地在后面跟过来,看着墨刃轮廓分明的侧脸欲言又止。
很快,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板房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空气中的气味就变得不好起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夹着熏死人的骚味扑面而来。
小五立刻就慌了:“大人,大人……咳咳,您不能过去……前面是脏地方,真的脏!您不能——”
墨刃摇摇头,“有什么不能的?”说着反而加快了脚步,一把推开房门。
顿时,那种叫人恶心反胃的糟糕臭味一下子浓郁了数倍。不大的房间里凌乱地摆满了下人奴仆专用的恭桶,有些脏东西还没倒干净,黏糊糊地粘在桶底;有的停满了苍蝇;还有的大约是哪个下人泻过肚子,弄的一片狼藉,几乎没个可下手拿的地方。
墨刃脸上微微沉了下来,关上门退了出去。
小五心里一缩,直骂自己怎么敢真的叫大人进了这最肮脏不堪的地方,不仅臭,还污了大人眼睛。
他可是见过以前有个内殿来的姑娘,看衣饰举止,也就是个伺候殿主大人所宠爱的公子的侍女,可也是在不小心进了这儿后吐了个稀里哗啦,据说回去一整天没吃下饭呢……
一想到这儿,小五急忙转头去看大人的脸色,却惊讶地看到墨刃解下了身上的外袍,仔细叠好了,挂在不远处一株老树的树枝上才又返回来,这次便毫无顾虑地推开了门,顺口给少年扔下句解释:“殿主赐的衣服,不想脏了。”
见墨刃说完真的就要去碰那些恶心的脏桶,小五急的都快哭出来了。这时他甚至觉得,哪怕真的做不完挨打挨饿,也不能弄脏了尊贵的大人。那样干净好看的手,怎么能是干这种事情的?
情急之下,他一把握住了墨刃的双手:“不行不行,大人您真的不能干这个!这,这……都是奴才们才干的活儿,您——”
“奴才干的?”墨刃倒也不恼,反而望向少年轻声道,“——可我干过。”
小五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滚圆,结巴着,“您,您开什么玩笑……”
墨刃心内好笑,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又假装正经地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到偏殿来的?我根本不是什么大人,只是个伺候殿主的人,今早犯了错惹怒了殿主,他生气不要我了。”
“如今我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说不得晚上还要借你那间柴房过一宿……嗯,或许再过几日我便要和你一样自称奴才了,这些活儿也要天天地干——你不要那样看我,我以前真的干过,早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