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说是今儿活多,急着做,走的早了些。”陈山水笑着接过篮子给他哥打掩护,他哥走的可快了,几乎在月秋前脚来的时候,立马就从后门走了。
“进来坐。”陈山水请她进来,说完之后反应过来屋里头这会只有他一个男的,其他人都不在,虽然和月秋的关系还算熟悉,但她是一个女人,而他一个汉子请一个女的进来,不合适。
李月秋看出了陈山水的不自在,主动拒绝道:“不坐了,他不在就算了,我篮子里放了新做的两罐果酱,你拿着分分赶紧吃了,果酱不能放长,放长会坏,我先走了。”李月秋笑着招招手。
她过来一趟不容易,爷爷要是晓得她这么缠着陈立根,肯定会好好管教她,而且这竹院离她家挺远的,但陈立根不在,她也不好多呆,呆了陈山水肯定会不自在,让人知道也不好,况且篮子里有果酱,这东西是她自己做的,怕陈山水不收,所以赶紧放下篮子离开。
来得时候李月秋雀跃得步子都是欢快的,回去的时候步子明显慢多了,后来也是到了家才知道张家的人过来了。
毛豆在院子里对着张家的人一直在吠,对着外来的人极尽表达它的不欢迎,叫得特别的吵,吵得左邻右舍都冒头看李家这是咋的了,李老头丢了两个番薯给它也没让它停下来,最后把它栓到了门外的木桩子上。
李月秋回来之后,解了木桩上的绳子,牵着乱吠的毛豆进院子。
二叔拿着挑水的扁担往李大有身上招呼,李月秋进门正好看到长扁担打在了李大有的背上,声音像是甩鞭子响得她脚下一顿,吓了一大跳。
在边上的张丽云气色很不好,脸色蜡黄又泛白,仅仅是没见了几天,但整个人瘦了一圈,像是受了磋磨一样,站在张母的身后哭哭啼啼,脸都哭花了,而张父铁青着脸在和李老头说话。
“李家的,你把人打死事情还是得解决,你们之前把说好的亲事断了,我还想不通咋回事,这是占了丽云便宜不想负责,我话撂这了,这事你们理亏没脸,告派出所李大有得坐牢吃/枪/子。”张母不管在和李老头说话的张父,直接开口说话,话说得咄咄逼人,好像有了依仗,身板都挺直了不少。
李大有梗着脖子,脖子窜得通红火辣,他眼睛盯着张母身后的张丽云,那双眼睛是不可置信后的愤怒,“胡说,我没有,我没做那事!我没碰过她。”他咋可能会干出那档子事来!
“你还狡辩,不见棺材不掉泪,非得我们报派出所是不是?亏得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可靠的汉子。”张母直接走过去,拿出了受害人的架子,像是别人都欠了她的一样,抬手对着李大有的脑袋戳戳点点,大有瞪了过去,身上的气势像是要跳起来打人。
男人头摸不得,更遑论戳戳点点,外人没资格,张母被李大有一瞪,心里犯怵后退了开,但随即哭喊了起来。
张丽云怯怯的拉了下张母,张母的声量放小了些,这种事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不能闹得左邻右舍都知道。
李月秋手中的毛豆开始对着院子吠,院子里的人注意到李月秋回来了,她今天是要准备去见陈立根的,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的是藕粉色的裙子和漂亮的小皮鞋,鲜妍明媚得仿佛不该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张丽云瞥了一眼李月秋,同样是农村乡下人出身,李月秋比她过的顺遂多了,从小如珠如宝,她身上那一整套的衣裳是张丽云根本买不起。
李老头拧着眉道:“秋丫,把狗给俺牵出去,你进屋里头呆着。”这事不用秋丫一个没出嫁的女娃来掺和。
李月秋没听爷爷的话,也没上屋里头去呆着,她一边把毛豆栓到院子的海棠树下,一边朝二叔道:“二叔,你打大有哥做什么。”她看向张丽云,有些好笑的问:“她说大有哥对她耍流氓?她说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
“你个毛丫头插什么嘴。”张母擦了擦眼泪,在她看来李家一家都是老实本分人,除了这个作精的李月秋,总是处处找丽云的晦气和麻烦,真是啥样的种发啥样的芽,不是个安分于室的。
李老头对面的张父不像张母一样啰嗦,他是一个汉子,不会大吵大嚷,朝李老头道:“你是长辈,你说这事该咋办?丽云不能白让人欺负,该怎么办你给个话。”这是李家的主事人,咋办要他来定。
“爷,我没有,我真没碰过她。”李大有简直要疯了,上前抓住张丽云,“张丽云,我哪对不起你,你这么冤枉我。”
场面因为李大有的动手顿时闹做一团,二婶在屋檐下抹眼泪,她忽的走了过去,扯开李大有反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子,那声音响得毛豆哼唧了下,也不敢吠了,院子里安静了下去。
二婶转头对张母道:“现在这样是我家没理,尽快把他们的亲事办了,该备的东西我们这边准备,办亲事时不会让人看出丽云的肚子。”
“……”李月秋感觉噎住了一口气,诡异的看向张丽云,肚子?哪来的肚子?“什么肚子,你们是说她怀娃了?”
她以为张丽云是耍流氓,这还有个肚子?她一点也不客气的拽过在那哭的张丽云,“你说有就有,多长时间?什么时候的事?”
张丽云红着眼眶,嗓音哑哑的好不可怜,“月秋,我没撒谎,是,是大有,一个月前大有强迫我和他……那晚有的,他说了会娶我的,但亲事退了,我,我害怕。”
你害怕个屁,就大有哥那样,强迫姑娘?他能强迫姑娘?李月秋眼珠儿直勾勾的盯着张丽云看,恨不得给她一脚,“张丽云,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你说是大有哥的孩子就是大有哥的?你在县城学校和人好,我看是朱建邦的吧。”
张母一听这话火了,想都没想抬手去掐李月秋这个作妖的,被李老头的水烟袋狠敲了下手腕,“好好讲话,干哈哩,在俺家地面上动俺孙女。”
李老头那动作做的叫一个干脆,敲下去的声都是咚的一声,可见是真使了力气。
“看样子你们李家是不打算认,我们找派出所来定李大有的流氓罪。”张父不满李家的态度,这要换了别人家怕是在下跪道歉了,偏偏李家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他牵着张丽云打算走,要不是顾着和李家的关系,早在知道丽云那肚子,他直接就找派出所了,之所以过来李家,是给他们个台阶下。
但他和李老头把话都说清楚了,李老头听了之后,第一个反应是皱着眉说他家大有不会乱碰姑娘,问丽云的肚子咋证明是大有的。
听听这话问的,他家丽云能拿清白这种事骗人,这会李家这丫头回来了,语气刻薄不安好心,他算是看出来李家的态度了,那没什么再商量的了。
这事明明是丽云吃亏,李大有不干人事,他就是把李大有打死了也不为过,虽然事闹大了,会让丽云没脸,不过他家不是软柿子,李家别想讨好。
流氓罪不是小打小闹开玩笑,是要吃花生米的,李家老二只有李大有一个,他们家舍不得。
王贵芬是个女人,农村多子多福,这么多年不是没想过再要一个孩子,但她一直都没再怀上,身体也去检查过,没问题,可就是没再怀孕过,如今膝下只有大有一个儿子,她能动手给人一个嘴巴子,却不能看着儿子进牢房,急着跑去拦人。
“没说我家不认,大有会尽快娶丽云过门的。”这是王贵芬立马就做下的决定,说出话泼出的水。
前年,有个村的小伙就是弄大了姑娘的肚子,事情捅破之后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直接被送到了派出所,因为其性质恶劣,没几天就被判了/枪/毙,人说眨眼的功夫说没就没了,因为这事,村里还专门开了一次会,给村里的男男女女敲打一番,免得犯错误。
她不能让大有出事,他们认,全认。
“妈!我没碰过她,凭啥背黑锅。”
李大有仿若困兽,他自个没做过的事,凭什么认,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这破绿帽他才不戴,他拉着王贵芬,看着张丽云的那双眼睛再没了一丝的情意,冷冰冰的像是在看一个恶毒的仇人,但同时心里最恼最恨的是自己,恼自己没把人看清。
李月秋先一步上前去给张家的人开院门,也不拦人,张家这么有恃无恐,不就是以为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大吗?如果事情真是大有哥做了,他们是不敢闹大,可大有哥从头到尾都没碰过张丽云。
“去,把派出所叫过来看到底谁耍流氓,张丽云的肚子按你们的说法凭她一张嘴,谁能证明她说的是真是假,要这样,我还说,”
李月秋揉了两下自己的眼睛,漂亮的眼珠立马变得通红,她指着张父谴责的说:“你刚刚趁机摸我手了,你也耍流氓,是不是也直接把你送派出所。”
都说男女平等,不搞重男轻女的那一套,但80年代初的情况下,耍流氓是重罪,只要是提起耍流氓,人们下意识都认为是男人祸害女人,毕竟没哪个女人会拿自己的名声干这种事。
张丽云有了肚子,就能说孩子是大有哥的,明明她还和朱建邦好了,同时和两个男人处对象,怀的肚子就认定是大有哥的,既然可以这样张口就说,李月秋也可以胡诌说张父占她的便宜。
比无赖厚脸皮,她都死过一次的人还比不过张丽云不成,谁怕谁。
李月秋说的有条不紊不慌不忙,还做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这直接让张家的人愣住,张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一下涨红了整张老脸,李月秋长得水嫩漂亮,比那些个城里的姑娘都俏,可他的年纪老得可以做李月秋的父亲了,怎么可能会生出龌龊心思,老不羞的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