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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1 / 2)

整个院子凌乱不堪,血水猪毛落了一地,却又乱中有序,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在院子中央坐在一把高脚板凳上的一个男人,戴着顶破旧的解放帽子,年纪在四五十之间,他神情严肃的盯着院子里的人干活,时不时的伸手指着干活不仔细的人骂几句,要是实在看不过眼,会直接站起上去扇人脑袋。

“毛毛躁躁,越忙越出错,说了几遍,大锅水滚够了再放猪,死猪不怕开水烫没听过?它都死了还怕烫个球!不滚你刮个啥毛!刀都给你整瘸了薅菜都不动!”

他骂完看到陈立根来了,熟稔的打招呼,“大根,来了。”说着丢给陈立根一把比柴刀还要大的尖刀,也不多说废话,“老规矩,两头猪两桶粪,你今个来的晚,麻溜点。”

“嗯。”陈立根接过尖刀,偏头看向站在院门口与之格格不入的人说道:“去后头拿粪。”

云里雾里的李月秋什么都不知道,上哪后头拿粪也搞不清楚,只是下意识赶紧点了点脑袋,神情有些怯怯的,整个人葱嫩水灵粉面桃花又身姿出众,美得晃人眼,天仙也不过如此了,出现在这个又脏又臭的地方鹤立鸡群的突兀。

李月秋以为陈立根说的挑粪是要县城去挑粪,毕竟之前她还在县城小婶子家住的时候,陈立根就是在那一个片区挑粪的,这事要不是有上辈子,她可能还不知道。

那些个在院子里忙活的五大三粗汉子看到李月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些汉子年轻居多,也大多没有成家,一个两个手里有序的活计都下意识的停了,有的人因为杀猪的时候手里失了准头,被滋了一脸的血,这会用那张带血恐怖的脸看着李月秋咽了咽口水,就差眼冒绿光了。

乖乖,他们是宰猪仔糊涂了,哪来这么俊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皮肤白嫩得一掐就会破似的,这是大根带来的?可真是……

“看啥,都几点了,手里的活不干了是不是?!”那个给陈立根尖刀的男人好不容易坐回凳子上喝口水,一看到院里的人一个个的蠢样,又从凳子上站起来喝了几句,然后对着陈立根的方向骂道:“兔崽子。”什么人都敢往这带,成心想做老光棍。

他清了清上火的喉咙朝李月秋走了过来,面色缓和了许多,语气上也没有对着别人的时候高,“别在意他们,粪池在后头,你拎着桶跟我来,我带你过去。”

李月秋手足无措的朝陈立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除了陈立根谁也不认识,但那头的陈立根已经脱了上半身的衣裳,健硕宽阔的肩膀露了出来,身上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兽。

他手里拿着尖刀,淋了一碗不知是水还是酒的东西冲洗干净刀刃,用拇指指腹刮了刮刀刃,试了试锋利度,随即面无表情的抬起手里的尖刀,找准位置对着已经刮毛处理好的猪劈了下去。

刀锋触骨,骨肉分离,层层盘剥,剥离得有种庖丁解牛的意味,李月秋看得心里一跳,忙扭回头,拿上门口的两只桶跟着那人去粪池。

“大根喊我柏叔,你要是愿意,跟着他一块喊就成。”柏叔带着李月秋去粪池,语气很好也不凶,这是姑娘家,是晚辈,也是第一次过来,大根家里来了个漂亮的姑娘坐家这事他晓得,虽然没见过人,但也猜的到这个人应该就是李月秋。

糊涂东西,带人去哪不好,直接带人来了这,也不怕吓着人。

想是这么想,但柏叔不插手大根的事情,而且人都带来了,那就该干啥干啥。

这里是一个小型的猪厂,附近除了供销社管控的猪肉,都是从他这个厂里出去的,成猪每次能出七八头左右,猪粪算不上多但也不少,猪每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杀一次,杀好的猪需要劈开送到不同的地方,劈猪是个力气活,力气不够的干不了,也要懂技巧,手里有把门和准头,猪粪是按桶来算的,劈一头给换一桶粪。

大根力气足手脚也麻利,别人劈一头猪的功夫他可以劈两头,干活也不偷奸耍滑,但也不是憨干的那种人,柏叔喜欢这样的汉子。

他带着李月秋到了粪池,说是粪池,其实就是一个专门挖出来用来放粪的坑,坑也不大,周围坑边因为有猪粪肥地,草长得绿茵茵的异常茂盛。

“你自己掏,两桶的量。”柏叔还要回去盯着人做事,给李月秋拿了挖粪的粪勺,让她自个掏,说完就走了。

留在原地的李月秋捏着粪勺,感觉手心潮乎乎的,低头看粪勺柄上还沾着半干半湿的猪粪,一下傻眼了,手里的粪勺啪的掉了。

第61章 坐家

“……”这弄得一手都是,简直了,糟心和恶心简直不是一星半点,活到现在大概是她唯一一次这么直接的“碰撞”。

李月秋脑袋乱麻麻的,看着掉在地上的粪勺在捡和不捡之间陷入了迟疑,头一次想不要自己的手了。

李月秋的是个爱漂亮的脾性,虽然出生在乡下,但她是娇养着长大,上辈子受的磨多,一辈子走的坎坷又短命,但也没干过这些和粪沾边的事,这已经不是怕脏不怕脏的问题了,就算她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她一瞬间嫌弃得恨不得这捏过粪勺的手不是自个的。

她感觉自己脏了。

幸好粪池旁边有一个冲水口,好像是从地下压水上来,李月秋几乎是飞快的跑过去洗干净手,冲洗了好几遍都觉得手上有味道,忘记不了刚刚捏到的感觉。

在冲水口冲洗了好几分钟,一只手被专心致志的翻来覆去的洗,手都快秃噜一层皮,到最后她盯着通红的手,小声的嘀咕了自己两个字:矫情。

冲洗干净手后她重新去找掉在地上粪勺,用两根手指捏着粪勺在冲水口处把粪勺柄也冲干净,单单是在冲水口处就忙活了快半个小时。

这时万幸自己出来的时候很有先见之明的带了手帕。

黑黢黢的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微微有些亮堂,一眼看去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粪池边上的味道可不好,李月秋屏住呼吸,拿着手帕在鼻子上围了一圈当口罩用,她暗念:我可以,我我可以。

然后如临大敌的拿着粪勺挖粪干活,手指只是堪堪捏着粪勺,都快赶上兰花指的感觉了。

粪池边又臭又滑,委实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地方,怕一个不注意自个就栽到粪池里,她只能一手拽着点坑边的草防止滑下去,一边把粪装满粪桶。

东方破晓,晨曦的阳光散发出柔和的光晕驱散了黑夜,李月秋忙得一脑门的汗,这活真是干得一言难尽,她手袖都卷到了手肘处,露出的白嫩嫩藕节似的手臂。

终于两桶粪放满了,她长长的松了口气,从粪池边磕磕绊绊的站起,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一转身竟然看到陈立根无声无息的站在不远处。

她用手肘擦了擦额头上汗,笑着跑过去,顺便把摘了鼻子上系着的手帕,唇红齿白,眼睛亮晶晶的。

“你忙完了?我这刚刚也装好了。”话语间还兴高采烈的,尾音微微上扬,一头的汗,几缕缎子似的发丝黏在白腻的额头上,像是一只弄脏皮毛的小动物,偏偏又徐徐生辉,鲜灵得仿佛不该存在在他的眼前。

陈立根看着她,沉默片刻脸上终究没有显露出丝毫多余的表情,他用了最短的时间劈完两头猪,刀锋砍过骨头骨碎飞溅,动作也从没劈得这么麻溜过。

柏叔见人劈得快,每一块猪肉也没劈差劈坏,头是头,膀子是膀子,各是各的,临时想又想再加一头猪给他,让他额外多劈一头。

厂里的猪都是定量的,只要能做劈猪的活计,一般都是给劈两头猪,不会让同一个人全占完,这样大家都能匀摊好处,不过陈立根没应下来,洗干净手上的血污还了劈猪的工具就转到粪池这边来了。

即使搓洗干净他身上此时还带着一股淡淡腥臭的血腥味,这个猪场不单是养猪厂,也算得上是屠宰厂,是两厂合一,地方简陋,杀猪见血这就不是一个空气能好的地方。

陈立根平时都是随便用水冲一下,这次搓洗收拾得很仔细,用上了皂角这玩意,淡淡的皂角味混杂其中,倒是也不难闻。

他已经站在这处看了好一会,甚至于在看到坑边的人像一块凝脂的软糕,脆弱不堪险些栽倒滑倒的时候控制不住下意识冲出去了一步,见到那人好半天终于站直了。

他无言的退了回来。

李月秋看陈立根没啥反应,锋利的眉不见一丝的柔和,也不说话,她笑容一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僵硬着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陈立根既然都站在这,怕是比她提前做完活,而她装两桶粪装到刚刚才装完,陈立根是不是已经等了好久,李月秋自认为已经很卖力了,只要给她时间适应,她保证下次一定比这次快。

一回生二回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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