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镇上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人流没有县城的多,消费上可能上不去,但她买了地,盖了房,要开张也不麻烦。
于是,在一天清晨雾气未散的时候镇上悄无声息的开了一家热气缭绕的铺子。
首先注意到这家铺子的是附近扛货卖力气的汉子们,他们干的是卖力气的活,大多是一早天没亮赶早就开始动工干活,到镇上的时候大多天雾蒙蒙的,不怎么亮堂,镇上来往的人不多,开张的铺子更是少,风吹得嗖嗖嗖的,一家热气腾腾的铺子几乎是让他们下意识都会瞧上几眼。
升腾的热气是从铺子里蒸笼里冒出来的,一双纤细的手臂费力挪开一个蒸笼,透亮红润的指甲都被崩的褪了血色。
翠绿的蒸笼移开,淡淡的麦香味在铺面缭绕,蒸屉里面摆满了个头十足的开花馒头,蒸笼旁还烧着一口盖着盖子的铜锅,里面隐约响着咕噜噜的声音。
在这清晨有些寒冷的早上,看得让人似乎全身裹着的寒气都散了些。
“同志,买馒头吗?”俏生生的一张脸蛋蓦的从蒸笼旁露了出来,李月秋吃力的挪开上面一层的蒸笼,瞧见门口有几个人在张望,赶紧笑着招揽客人,“热腾腾的手撕开花馒头,5分一个,搭一碗汤,6分。”
被问到的几个扛货的汉子盯着李月秋的脸呆愣了几秒,急忙的摆手摇头,麻溜溜的跑了。
“诶……”不买就不买,跑啥,她会吃人不成,还是馒头定价太高,被价格吓跑?这和国营饭店一一样的价,但比国营饭店的个头大,算下来还是划算的,就算买不起不买就是,她是正经做生意的,又不会强买强卖。
李月秋摆正好蒸笼,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抬起手肘捋了捋扎不紧的发丝。
之后一直等了快一个多小时,四点多就起来的李月秋守铺子守得昏昏欲睡,快八点的时候,铺子才迎来第一位客人,穿着白色的衬衫,戴着墨蓝色的经济领,一看就是某单位的工作人员,来了直接就急匆匆问这里卖不卖白馍。
语气正板颐指气使的。
李月秋不在意她的语气,听到有生意来,立马清醒来劲,“有,不过,我这只有手撕馒头,没别的种类,5分一个,你要不要。”她打开蒸笼给人看。
“能不能便宜点,我要的多,扯点便宜以后……”说话的人本来低着头去兜里掏钱,但眼角扫了蒸笼一眼,顿了下。
也不怪她顿了下,馒头可是好东西,细粮做的又白又香,穷人家别说细粮,粗粮都没得吃,整天不是野菜就是糊糊,但她因为工作的性质,还真不馋这一口馒头吃。
东西再好,吃习惯了也就那样,但李月秋做的馒头卖相看着就馋人,馒头上的花口开的很好,像是蓬松炸裂开一般,每一瓣开口乍一眼看去似乎就能感觉能到酥软嚼头,难得一见的漂亮的。
“便宜不了。”李月秋摇头,不管要几个她都是这个价,总不能开张就贱卖吧,于是作势要把蒸笼盖盖上,卖不了大不了自己吃。
岂料对方只是随便讲讲价,能便宜就便宜,不能便宜就算了,也不啰嗦,掏钱出来,扬声道:“成,给装25个,我赶时间,麻烦快点。”
在李月秋装馒头的功夫,那人多看了几眼铺子,这家铺子明显是新开的,连铺子的名字都没有,就只是简单的在铺子旁边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开花手撕馒头5分一个,开花手撕馒头+汤6分一份。
其他的没了。
注意到有汤,她看向蒸笼旁烧着一口盖着盖子的铜锅,里面隐约响着咕噜噜的声音,盖子盖得不算紧,几缕鲜甜的香味从锅里散了出来。
她不禁又把手伸进了口袋,抱着尝一次不好吃以后就不吃的心思道:“……给我单独打包一份馒头和汤。”
做成了这笔大生意,铺子之后零星的来了几个散客,都是打包几个馒头带走,翠婶也来给她捧了个场,买了俩馒头。
一直到晌午街上来来往往有了不少人,但铺子门庭冷清,几乎没有客人上门,该上门的没上门,不该上门的反而来了俩个。
李月秋把手里的手撕馒头和一碗热气腾腾的嫩白菜芯汤放在了桌上,“6分钱,谢谢惠顾。”
付双红的一双眼珠子正“漫不经心”的把这个铺子打量完,店铺很大,摆着四张桌椅,桌椅都是木质新装的,看着比县城供销社卖的手工活还好,墙壁粉刷装修弄得很亮堂,铺子位置还是在街道边上,她盘算着这么大的铺子拿下来花了多少钱,冷不丁的听到李月秋的话,一下没接住茬。
而自从进门就满脸不高兴的李艳则瞪圆了眼睛,似乎是想不到吃李月秋个馒头李月秋还要收钱。
“妈,给钱!”李艳气呼呼的拽了下付双红的袖子,。
付双红看向李月秋,打量了她好几眼,这是婚礼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她脸色一点都没变,多余的话也一句没说,给拿了钱,温声的说,“铺子开的挺好的。”
李月秋拿了钱,神情不温不火的,转回身去后厨和二婶坐在一起,二婶是在付双红母女后脚来的,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她是掐着点来的。
“哪来那么巧的事,能掐会算那些我可整不来,我跟着她俩来的,怕她俩整幺蛾子,在开张给你找不痛快。”王贵芬过来顺带带了一袋新摘的豆角来,还挂着露水,特新鲜,摘了丝后有一股时下季节的清新味,她边摘豆角边道:“你小叔送她俩住回水湾村来咯。”
李月秋呆住了,几秒后,眉头都皱了起来,刚想张口说话,王贵芬摆手打断她,“你嫁人了就别管这些鸡撕猫咬的事,好好开你铺子,把日子过起来才是正头。”
付双红母女住回了水湾村,乡下的日子城里人过不惯,她们的性子和爷爷肯定合不来,住在一个屋檐下,还不闹得鸡飞狗跳,李月秋是怕爷爷窝火气。
“瞅你这样,你以为她们能嚯嚯你爷,她们住回乡下就得按乡下规矩来,没谁惯着她们,就是想惯也得有城里条件。”说着王贵芬像是想到了什么,扑哧笑出声,放小了声,“前几天你爷让她俩去放猪,被猪追得满田地跑,你小婶直接被母猪拱进田里。”
李月秋:“……”
第81章 红瓦
李老头自从秋丫嫁到桃源村后,算是了了一直以来的心头上挂着的事,把人交给大根李老头是一百个放心,如今家里就他一个老头子在家,农活不忙的时候,也没啥可干的,恰好最近猪价便宜了些,他琢磨了琢磨,没多久就去猪场挑了头老母猪回来养着下猪仔。
要是养的顺溜,年前就能下一窝小猪仔,到时候也不愁卖,这样农活不忙的时候也不至于闲下来,平时养养猪种种地忙活忙活活计,也算是提早享清福了。
直到李安国送付双红和李艳回水湾村住,李老头日子过的灰头土脸的,日子难过的呦,哪哪都不顺心,不是不高兴,毕竟儿女回家哪有老人不乐呵的,可回就回,搞得跟资本主义家的阔太太和小姐是做给谁看。
家里就只有他一个老头子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这娘俩一来别的不说,伙食上就不能差了,但乡下的伙食自然是比不了城里。
李老头可不伺候她们,该咋样就咋样,在农村就得吃粗粮干农活,一点灰尘不沾那是不可能的,不想干农活就回城里,又不是城里没地方住,没谁刀架在她们脖子上让她们呆在这里。
他嘴硬,但不管付双红是一回事,艳儿却是亲孙女,家里活计重的不让她们干,那就做些轻省的活计,结果万万没想到,放个猪都不中,被猪拱进田里,闹得满村的笑话。
到乡下这几天付双红和李艳被李老头“支使”着做农活,真是叫苦不迭,干啥啥不行,私下还对李老头起了抱怨,觉得李老头就是故意的,付双红是农村人出身,但自从嫁给了李安国这几年早不碰农活了,也做不来,可即使这样,这母女俩还是“顽强”的呆在乡下不挪窝。
“我还以为开什么大店大铺子,就做包子的,也不嫌丢份,铺子里都没人来买,开几天迟早关门赔钱。”在李月秋铺子呆了几分钟,也没吃付了钱的东西,付双红就带着李艳从铺子里出来,才出来李艳就开始撒气。
“瞎说什么,她是你姐,你忘记以前和她多要好了。”付双红抓住李艳的手,李月秋铺子生意好不好她不管,倒不如说,不好她才高兴,她耐心的给李艳说:“同样都是孙女,你看看她,再看看你,你比她差哪了?你就是不和你爷亲。”所以好处才全让李月秋捞了去。
“爷爷压根不喜欢我,整天让我洗碗扫地,你看我的手,又黑又糙,月秋姐那手可不是这样的,爷爷肯定舍不得让月秋姐做这些,他偏心眼!妈,我想回县城,我还要读书啊,再呆下去我学习都耽误了。”李艳不耐烦听付双红说的这些,她在乡下真是呆够了,每天都要和付双红说好几遍自己想回城里,乡下到处都脏死了。
“耽误不了,县城和镇上都差不多,在镇上读书不也是读。”付双红好声好气的说道:“你爷爷也没不喜欢你,你和月秋都是女娃,哪来偏心眼一说,那是因为你和你爷爷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你看你月秋姐和你爷亲,你爷给她买的地皮盖的铺面,要什么给什么,你只要和你爷亲,想要什么难不成你爷不会给你买?”
老爷子不待见她,她当然知道,她也只是做儿媳妇的,终究是外人,但艳儿可不同,这可是他亲亲的孙女,打断骨头连着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