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不知这些人是冲着院里的裴寄还是谢先生,她抿了抿唇,低低对身旁的平儿说了声“别怕”。
两人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走到谢府门口。
苏晚执手敲门。
周围的黑衣人不动声色地投来了目光,却没人上前阻拦。
破旧的院门发出一如既往的“吱呀”声,门后站着的却不是谢不允,也不是裴寄。
而是一位她从未见过的男子,年岁颇大却面白无须,看起来略有些肥胖却给人平易近人的感觉。
见到苏晚,他一双眼睛笑眯了起来,看起来有点搞笑,声音却带着点尖细:“不知道这位小娘子找谁?”
苏晚心底隐隐有些猜测,轻声回道道:“我来找谢先生和我家夫君。”
“小娘子的夫君?”里面那人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是那位裴公子吗?”
“正是。”苏晚点了点头。
“进来吧。”那人侧身让开了门。
苏晚冲身后的平儿招了招手,容色如常,完全无视了知道她身份后里面人打量的目光。
左不过是又一个听过那出戏的人。
苏晚来过谢府多次,不用带路,便朝着前院书房走去。三人两前一后到了书房。
只见书房门紧闭。
身后人传来和方才一样尖细的声音:“我家主子正和谢先生裴公子在书房中议事,夫人稍等片刻。”
苏晚扭头,冲他行了一礼,道:“我就在此等候,谢谢这位先生。”
“裴夫人不必客气。”
三人在院中立了片刻,书房门开了。
率先走出来的是一袭月白长衫的裴寄,他面色凛然,甫一出门,视线触及不远处的苏晚,又瞬间软和了下来。
他先拱手冲一旁的男子行了一礼,随即快步走到苏晚面前,问:“晚晚,你怎么来了?”
苏晚眉眼唇畔也染上了几分笑意,指了指平儿手中的食盒,道:“我和王妈做了些点心,送给谢先生尝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我欺啊,居然还借着老头子的名义,你这丫头不厚道啊。”
苏晚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了谢不允的戏谑声。
她侧头看去,甫一看到的却不是谢不允,而是一中年男子,眉目疏朗,甚有威重,这人面上明明正值而立,却头发花白。
再往后看,谢不允正跟在男人身后。
思绪顿了一秒,苏晚连忙垂头移开视线。
谢不允谢不允说完,转头看向身旁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您方才提及的苏家大小姐。”
“原来是你。”中年男子的声音低沉有力,眸光扫过一旁的苏晚裴寄二人。
苏晚垂眸,心下有些忐忑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身旁的裴寄上前一步,并肩站在她身旁,声音放低却又足以让所有人听到:“晚晚,这位是赵先生。”
赵乃国姓。
苏晚抬眸同裴寄视线相交了一瞬,连忙向前侧身行礼,道:“见过赵先生。”顿了顿又接着道:“见过谢先生。”
“不必客气。”这位赵先生虽气势颇盛,倒也温和,他似是对苏晚有些兴趣,问:“苏小姐可当真是同戏里唱的一般,为了他裴安之同苏侍郎断绝关系?”
苏晚这桩婚事涉及镇远侯府及侍郎府两家,也不怪这人听说过她。可她不料这位竟连戏本子都看过。
可转念一想,隔壁的隆和园同皇家关系匪浅。
若她所料不错,这位应当就是昭阳长公主亲自照料长大的胞弟,当今圣上赵元瑜。
与长公主有同样的爱好也不是罕事。
思及此,不敢再迟疑,她轻声回道:“人心曲折,又岂能轻断是非。戏文不过是博君一笑罢了。”
“好一个人心曲折。”赵先生长笑一声,叹道:“你这丫头倒是实诚,同苏怀那老狐狸不同。”
苏晚答话后便垂眸立在身侧,哪怕听到他直呼苏侍郎本名,仍是面色未改。
“好了,赵兄。”谢不允顺着裴寄的说法也改了口,只是说出来的竟有些令人惊讶:“你今日到访也不过是为了找老夫叙叙旧,既事已了,我也不多留你了。”
立在后面的裴寄也是低首垂眸,听到此言,眼中掠过一丝讶色。
谢先生果然同圣上交情匪浅。就连这等逐客之言都敢当面说出。哪怕前世他也曾位极人臣,同圣上熟识,也始终秉持着君臣之道从未僭越。
而且此前他未进书房时,这二人曾在里面交谈半刻钟有余,似乎发生了些争执。后来圣上得知谢不允收了裴寄为徒,便召他入内一见。
和苏晚久居内阁,从未得见天颜不同,裴寄曾以镇远侯世子的身份多次面圣。
然而,这次是他第一次以裴寄的身份面圣。
好在,圣上似乎对镇远侯府上的事情无甚兴趣。而是考校了一番他的见识,而裴寄前世伴君多年,深知其政见想法。谈吐之间,不卑不亢,见解恰到好处的同其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