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点,她紧了紧手中的赵景同,目光沉下去。
那神情中虽存了死志,但却没有丧气,她此时大有怒火中烧、破釜沉舟的气势。
聚集在周围的海姤也在慢慢逼近,看着那些或兴奋或激动微微摇摆的触手和肉瘤,檀听仰头闭上眼睛,心跳渐渐平缓,对海洋的感知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变得更加敏锐。
海水随着声波的每一次震荡,水流的每一条起伏,海姤们愈加接近的距离……
她甚至可以“看到”海水滑过海姤柔软的身体时曲起的弧度。
近了,更近了。
从无尽海洋中捕捉到她需要的信息时,檀听猛地睁眼,声音也在这—刻猝然拔高,她身边的海水某个瞬间就像镜面一般平直了—瞬,而后炸裂迸溅,如同在海中引爆了炸|药,海水跳跃沸腾,强烈的震荡波推过之处,海姤尽皆消散,尚未被波及的已经开始拼命后退,海水中弥漫着粘稠的汁液,浑浊不堪,海姤群的动荡更加剧了这种浑浊,场面乱成—团。
檀听闷哼一声,将涌上喉间的血吞回去,只在紧闭的唇缝间泄露出丝丝殷红,如同晕染花汁的花瓣。趁着海姤混乱,她再次甩动尾巴,感知着海洋水流指引的方向游出了那片黏腻浑浊的海域。
然而似乎运气会耗尽,她注定今天不能顺利离开这座海底城,檀听方才脱离那片海姤的包围,迎面却又是一条粗壮丑陋的触手袭来,它触手上的黏液拖出至少有两三米那么长,檀听险之又险避开这道触手,抬头就发现,这是一座巨大的肉山怪物。
这只海姤显然无论是智慧还是能力都更强,丝毫不给檀听逃跑或反击的机会,在檀听露出鱼尾和尖锐的指甲时,它从身体中伸出了不下十根触手,自四面八方向檀听笼罩而去。
力量差距实在太大,檀听一条尾巴伤痕累累,也只断了它三根触手,仍是被它卷入了黏液当中,那黏液吸附力极强,—旦被它包裹进去,越是挣动便被裹得越紧,檀听到后面别说是挣扎,就连呼吸都渐渐平息,如同陷入胶水当中,丝毫动弹不得。
赵景同自然和她一起被包裹了进来,檀听只剩下—双眼睛能看,就在她目光移到赵景同的脸上时,便看到他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
檀听看得分明,他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对现在处境的疑惑,那眼神里反倒还有些淡淡的嘲讽。
她瞬间便分辨出来,这不是赵景同,是昉!
就在她做出判断的时候,昉也动了,那本来裹得严严实实的黏液像是一瞬间失去了黏性,或者说,只是对他而言。
昉轻而易举脱离那些黏液,便如同拨弄清水一般自如,和被裹成粽子等待消化的檀听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檀听也很快就感到束缚放松,—股热意沿着黏液流淌,那些胶一般强韧又劲道的黏稠糊糊就变成了煮过夜的面条,软得—塌糊涂。
巨大的肉山海姤尖叫一声,似乎回忆起什么恐怖的事情,生生断开所有触手,逃命一样滚动着跑远。
“跑得倒是干脆,但是它以为断了这些触须就没事了吗?多少年没见,怎么脑子都退化了。”
昉啧了—声,望着那只肉山海姤摇头。
檀听便也看过去,只见那只大海姤身上部分肉已经开始融化,黏液脱落在海里,显然刚才那一下接触,昉的火毒远不只是融了它的触手那么简单,已经潜入到它的本体中了,而海姤对昉鸟的火毒,—如既往毫无抵抗能力。
檀听终于松了口气。
逃出生天。
作者有话要说:跪】回来更新了。
第81章 、第81颗珍珠
盯着那只落跑的海姤渐渐哀嚎着融化,?昉啧了一声,满意自己威力不减当年。
看到这一幕变化的,还有其他海姤,?大只的那些想必是海底城消失前就存在的,?经历过曾经那场大战,对于昉鸟的威名仍有记忆,此时纷纷骇得形状大变,?扭动着软体,黏液分泌的速度都明显失控。
而新分裂出的年轻海姤们,不明所以地飘在大海姤身侧,对那座肉山的下场又怕又好奇,不远不近地游弋在海水中试试探探,?直到有一个小海姤游到了那座半融的肉山附近,?被它不成形状的触手抓住,?居然在短短一瞬间滋滋化作黑色一团,这才震慑得小海姤们纷纷逃避。
如此景象使得两人周围像是出现无形壁障般,?形成了一片空白。
周遭海姤远离,?危机解除,檀听松懈下来后,?才意识到自己浑身作痛,?前番追逐突围,?尤其后来和大海姤的纠缠,已令她遍体鳞伤。
海蓝色长尾上此时已经失去健康光泽,伤口处原本顺滑坚韧的宝贝鱼鳞此时片片翻起,沾染到海姤黏液的地方,已经被溶穿坚硬的鳞,露出下面的血肉,?丝丝血气晕染在海水中,散发出人鱼特有的甜香气。
这味道对海姤吸引力巨大,诱惑着海姤越聚越多,只是碍于昉的存在,海姤们只敢游弋在周围蠢蠢欲动,远远观望,流连不去。
昉看到檀听这副狼狈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檀听一眼看出他表情中的迟疑,她迅速振作精神,立在海水中甩了甩长尾,道:“我没事。”说完,她又神担心道,“你呢?现在怎么样?还有赵景同……?”
当然,前半句大约只是个幌子,她真正想问的还是赵景同怎么样了。
昉也知道她的意思,没好气地拍拍身体的胸膛,“他好得很,我只是让他暂时休息一下。”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认真问道:“你确定自己可以吗?”问过后不等檀听回答,他便直接说道,“不过无论行不行,都得要撑下去,接下来你就紧跟在我身边,那些海姤不敢靠近我,你要是落下了,是什么后果想必你也知道。”
檀听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现在这一身累累伤痕不就是海姤留下的。
“那我要做些什么吗?”她想了想又问道,昉说让跟着他,想必他是有要达到的目的地或想做的事。
昉眼睛眯了眯,向光柱的方向遥遥看去,然后他摇头,“不,你只要不打扰我就好。”
昉游在前面,檀听紧随其后。
一路径直朝最近的一道光柱而去。
原本围拢在周围流连不舍的海姤在昉动起来的一瞬间都惊慌失措地闪避,蔓延在海水里的触手和黏液也都安安分分小心翼翼收在身侧,似乎生怕沾染到什么不好的东西,落得像那个大海姤一样的下场。
当海姤不足为惧,这座废弃的海底城便任由他们两个畅行无阻。
很快,一人一鱼便接近了一条冲天耀眼的光柱。
才只是接近,檀听就感到了高温带来的威胁不适,但是这温度中又蕴含着一些令她感到熟悉的气息,让她觉得安心和亲近。
这道光柱极粗,直径有数十米,浑如一栋光构筑而成的巨楼,中间堆积着厚厚的灰烬,那是无数海姤的尸体。
光柱周围的海姤因为昉的接近已经争相退散,撤离慢的便直接被昉攻击化作齑粉,昉到了光柱近前,情绪波动开始越加强烈,也越加不耐烦,攻击凶狠起来。
他眉心收紧,一只手抬起,向光柱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