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修连忙去倒麻油,手颤抖着没拿稳瓶子,翻倒了半瓶。一时之间也顾不得擦桌子,慌手乱脚用麻油帮安歌揉搓伤处。
那边安景云捉住徐蘅,找到只衣架闷声抽打。卫淑真见打得凶,拼命拉住安景云的胳膊。
卫采云从抽屉里找到一点云南白药,待要给安歌敷上,发现她半张脸油光光的。那个包倒是给揉得小些了,但一只眼肿得老高,仔细看伤处,显然安歌要顶着青紫好些日子。
她忍着气拦下安景云,给徐蘅擦掉鼻涕眼泪,再给伤口上药。
“喜欢裙子,可以告诉阿姨,阿姨也给你买。”
徐蘅抽泣着,“我睡地上,她睡床。讨厌她!”
“老太太不舒服,妹妹睡觉斯文,不会踢到老太太。你呢,昨天晚上不是踢到我了?阿姨年轻,老太太可禁不住。”
昨晚卫采云陪着大姐母女打的地铺,谁也没想到徐蘅会有意见。
见阿姨言语温柔,徐蘅呜哩哇啦说了一大通。卫采云没完全听懂,看向安景云,却见自家大姐在掉大颗的泪。
安景云怒火上头打了二女儿。此刻徐蘅说不公平,为什么妹妹有好吃的,好看的裙子,人人都喜欢,看着孩子身上的伤痕,想到这辈子她享受不到正常人应有的,永远比不上一母同胞的姐妹,不由悲从中来。
哭了会下定决心,“明天毛毛跟我回家。”
都是她的孩子,分开两处养,怎么能有感情。
卫采云看了眼卫淑真,后者被大女儿的狠劲吓到了,呆坐在旁边。
老太太一把搂住安歌,拿着手帕抹泪。安歌搂住她脖子,连声低唤,“不哭啊,我不痛。”
安景云沉着脸站起来,“就这么定了,小孩子打打闹闹都有的。几年来我偷了懒,不能这样下去。”
林宜修腾地站起来,“阿大!你们几个都是我带大的,不要说打,我说过一句重话吗?!你们都长大了,我也不来管你们,但是……”她忍无可忍捶胸哭道,“你要带走小咪咪,就是用刀割我的肉!”
老太太难得斩钉截铁地反对,安景云上前扶住她劝道,“阿婆,我晓得你想帮我分担。现在孩子都大了,我管得过来。你不舍得毛毛,跟我乡下去,家里还有老大,那个也是乖的。要是觉得吵,又喜欢小孩,过两年阿四肯定要养了。还有阿六,有了女朋友,结婚生孩子也是眼前的事。”
林宜修侧身抱住安歌,“我只要毛毛。你要是孝顺,就把毛毛留下。”
安景云看向安歌,“毛毛,劝老太太跟我们一起去乡下。”
卫采云拉开安景云,“大阿姐,你瞪着毛毛,老吓人的好吗,她才五岁!走啦,回来再讲。要带毛毛回去,至少跟姐夫说一声,你们三班倒,本来不容易,再多一个怎么看?孩子是你生的,要带回去我们不会反对,但是想想好,气头上不要做决定。”
趁安景云和徐蘅下楼的当口,卫采云赶紧关照卫淑真,“姆妈,打电话给姐夫,让他明天跟车来。毛毛要是被带走,还不知道怎么被欺负。”
卫淑真这大早上的被闹得晕头转向,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作孽。
论起来毛毛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同亲妈的感情连老二也比不上,回去不是坏事。卫淑真犹豫着,但这点犹豫在见到林宜修的泪眼又消除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眼下老太太肯定放不下。
第八章 日常
徐正则接走了安景云母女。
目送车子消失在街角,卫采云舒了口气。几乎是同时,站在她身边的安歌也舒了口气。
卫采云无奈地摇头,仔细观察安歌的伤口,幸亏老太太及时揉开,额头红肿消掉大半,只是谁也不敢碰眼睛,眼圈泛着明显的青紫。
她轻轻刮了下安歌的小鼻子,“老太太常说什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对啦!碰不起,咱们躲还不行?” 卫采云叮嘱道,“下次再问你,你就说不去乡下。乡下有什么好的,买块豆腐都要看售货员心情,要啥呒啥。”
安歌抿嘴笑。安景云是绝不会罢休的,躲,能躲到哪里去?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一般都认为孩子应该跟着父母。再说她没打算躲,不要说有先手,哪怕再难过,她就是打也不改的倔强,不逃不避。
不过小策略么,还是要有的。
卫采云牵着安歌去买松子糖-老太太急了一夜,犯了心口痛,吃点糖甜甜嘴。
安歌在路边的牌子前站住了-许国璋英语。
“你太小,人家不肯收的。”卫采云知道小家伙,每天闲下来就写字,大概学有余力又盯上新的内容。说起来还真是大姐的孩子,兄弟姐妹七个,只有大姐喜欢看书。
“五阿姨,你读,我旁听,一份学费两个人上课。”小人儿笑眯眯地说,“等你学会英语,出国旅游不用别人翻译。”
卫采云失笑。
她算是家里往外跑得多的,年年要去广交会,但怎么可能跑那么远呢。
看着孩子殷切的眼神,卫采云说不出拒绝的话。反正学费也不贵,就当让她开心吧。
“要是五阿姨笨得听不懂,毛毛负责补课。”交了钱,领了教材和磁带,卫采云跟安歌开玩笑。
“不会的。”这个安歌倒是很有信心。卫采云从小学起就是宣传队的重要成员,能歌擅舞,随口能来上一段戏曲,证明她的耳朵和模仿能力都很强。能听,就能讲。
被小家伙充满信任的话一鼓励,卫采云心里暖洋洋的,想起另一件事,“毛毛,你觉得小王叔叔怎么样?”
“好-”安歌毫不犹豫。
卫采云点点头,“嗯,被糖衣打倒的小坏蛋。小王叔叔工资比我低,也没有房子,好在哪里?”
“长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