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淑真最先反应过来,儿媳妇有了,这是卫家的下一代。
这下屋里更加热闹,但安歌觉得卫采云像是有心事。
第二十四章 五阿姨的婚事
高兴是真高兴,负担也是真负担。
卫晟云结婚欠下的债,每个月卫淑真精打细算分笔在还。她的退休工资就那点,在居委会帮忙略微有补贴,基本上荣誉大于实质。老太太当了一辈子家庭妇女,做手工挣的是苦钱。小女儿距离高中毕业还有一年,但就算毕业,按她爱吃爱玩的性格,赚多少也只怕不够花。唯一收入主力卫采云,已经到结婚的年纪,再拖最多一两年。
卫晟云夫妻俩婚后还算争气,没向家里伸手,但月月吃光用光,等孩子一出生,恐怕平衡就破了。
本来还有毛毛生活费可以小补家用。毛毛穿的、玩的全是卫采云在负担,每天一瓶奶一只蛋是老太太掏的钱,日常吃饭小孩子花不了多少。每到月初青黄不接,卫淑真庆幸还有这笔钱可以周转,不过再过几个月就没了。
毕竟经过大风大浪,种种盘算在卫淑真心里打了几个转,沉了下去。
生活无非如此,如果整天想着过不下去,恐怕真的过不下去;走一步算一步,慢慢的终究把难关过了。
谁知这个年着实难过。
过了两天,卫采云跟她讲,要和小王结婚。
小王工作的厂搬到江对岸,跟新厂房一起造了新宿舍,未婚的青年工人们紧着找对象打结婚证好分房。这种事情,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小王手头也攒了点老婆本,连家具尺寸也量过了,只等卫家放话,该有的都有。
“江对岸?”卫淑真吃惊地问,“那里全是田,上班怎么办?”
“乘渡轮。”
在她的脸上,卫淑真看到了坚决,不由放缓语气,“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不说钱,人手也不够。一来老太太年纪大了,二来她放心不下毛毛,跟着去乡下。阿七哪里帮得上忙,不添乱就好了。阿六搭把手可以的,但要指望他带小人,估计小吵三六九。”
卫采云正是知道,才一直拖着不答应婚事,这回小王终于有底气催婚了。
而且小王的觉悟相当高,爱屋及乌到了卫采云的一应家人,一起住也没关系。
俗话说宁要江西一张床,勿要江东一间房。卫淑真气道,“谁稀罕他做好人!天天路上四五个小时,别的事不用做了。”话出口她一阵心酸,孩子大了要有自己的小家,无论老娘答不答应,终究要振翅出巢,说是商量,其实不过是通知。
向来强硬的亲妈露出疲态,卫采云反而不忍,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坚持到底,不然辜负了另一个好人。
家里气压低,卫庆云倒偷偷地开心,以后她能长期独占床了。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卫采云不出差的时候,两人挤一张一米二的床,胳膊腿都得集体行动,翻身躺平约好了来。
这点安歌理解她。
谁不想过得好些,就算嘴上说着不要,身体也是老实的。只不过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有限资源如何分配?越为别人着想,越被动。偏偏个人需求是填不满的坑,有一百想一千,有一千想一万……
“想什么呢?”卫采云进出几次,早已发现安歌托着腮帮沉思。粉嘟嘟的小脸,小卷毛垂在耳际,跟沉稳的神情搭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好玩。
“想…….”安歌跳下凳子,拉住卫采云的手,“出去走走。”
想不明白为什么卫采云跟小王叔叔没成。
难道最后五阿姨还是为家庭放弃了?
得打点预防针,免得五阿姨做不必要的牺牲。
乍暖还寒,卫采云看了看外头的天,给安歌加了小帽子小围巾。这孩子是有话要说吧,在家不方便。
路边的白玉兰已经开了,花蕾争先恐后绽放。远远看去,长街上一树树的繁花。
卫采云把安歌带到西餐馆,点了一客意大利冰糕,含着笑看她吃。
安歌用叉把冰糕一分为二,搭配的松饼和水果也是。
“你一半,我一半。”
卫采云大致猜到了外甥女的用意,然而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别的不说,冰糕的钱是她出的,是不是该她一个人吃?她自个愿意花在孩子身上,孩子并没要,那到底该不该花?
她只能说,“阿姨心里有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无法用金钱衡量,就像现在,这一刻值千金。
回去路上卫采云叮嘱道,“如果在乡下呆得不开心,阿姨来接你,跟阿姨姨夫过。”
安歌摇头,“不要。阿姨姨夫会有自己的小毛头。对我好,对他不公平;对他好,我吃醋。”
卫采云失笑,“吃醋?”
安歌郑重其事,“会。要是阿姨的钱只够买一份冰糕,那么谁吃才好?”
“分两半啊-”
“可是你自己呢?”
“分三份。”
“但本来你和小毛头可以每人一半。”
“阿姨和姨夫多挣点钱,争取每人吃一份。”
“好-”安歌抿嘴笑。生她的不是卫采云,应该担起养育责任的是父母,可以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她不放弃。当然,应该尽的责任她也尽。
卫采云不死心,还是想把这孩子扭过来,“乡下读书难,考进大学的人少,留在城里多好,将来考个好大学。”
“可我是神童啊。我想打好数理化基础,争取十四岁考大学。”
“以后当科学家?”卫采云对外甥女理直气壮的话语毫无反感,立马想到了更高大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