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啊。
要说就此原谅带着家里的所有钱偷逃的叔叔,安景云真的做不到。但如果怨恨着骂人打人, 然后呢?受过的罪过去了, 难道拒绝现在命运的回报?
“我爸让我带着儿子一起去, 但谁知道会不会再变,这次还是我一个人先去探路。要是还行,再说别的。”秦梅君谨慎地说。
也只有和安景云才能谈这些。一来大家差不多境遇, 二来安景云这个人嘴紧, 别看平时跟同事一样嘻嘻哈哈, 但该说的、不该说的拎得很清。
秦梅君收到父亲的信后心情澎湃,一时喜一时悲,也少不了畏惧,怕被日后算账。丈夫是粗性子,见不得她左思右想,她憋在心中差点成了病。
“怕我没钱买机票,他老人家把美金直接夹在信纸里寄过来,幸亏没被查到。”秦梅君一脸庆幸。按规定外汇得冻结半年才能兑换,秦父年迈,生怕有生之年不能重聚才冒此风险。
安景云完全理解秦梅君的心情,安慰了几句。
两人又说起孩子,秦梅君的独子何明轩也在红星小学五年级,不过他在一班,徐蓁在二班。
何明轩是出名的好学生,也就比神童方亮差一点点。
她俩经常互相交流信息,惨的是何明轩和徐蓁两个。不是听说何明轩放学在打弹子,就是这回测验卷子徐蓁没给安景云签名,回去上手“女子单打”。
可以说两个孩子彼此恨得牙痒痒,生怕自己想瞒的事情被对方揭穿。
“他啊,哪有你家老三聪明。”秦梅君已经从儿子嘴里知道安歌鹤立鸡群的存在,“老师说了,全校只有安歌能进少年班。”
自从美国有个十五岁华裔少年申请到剑桥大学就读研究生的资格,国内各地跃跃欲试。要说神童,咱们中国人十亿人的基数放在这,随便挑挑就有。
安景云叹了口气,“管得多的成绩不好,不要她成绩好的偏偏特别好。”
秦梅君笑道,“那你换换试试。”
安景云只是苦笑,“老大跟我们吃了许多苦,我如今去管小的,老大肯定多心,以为我要放弃她,小的也未必领情。与其两头不讨巧,不如维持原状。”
被两人提到的何明轩、安歌,另外还有方辉等人,聚在一间空的教室,是班主任通知的,说要组织数学课外培训班。他们手上拿的是那天摸底试卷,心情各异。
方辉看着安歌的解题思路,“我怎么就没想到,你真厉害。”
“没啥厉害。”安歌很平常心,“书里讲过,你看过也能知道。”
方辉愁眉苦脸,挠挠后脑勺。他还没习惯光溜溜的手感,“我看不进啊。”
“那就别看呗。”
还有这种选择?方辉听得多的是“要努力”,虽然不放在心上,但难免小小的负疚感,“是不是太混日子了?”
“嗳条条大路通罗马,每个人有不同的爱好,能够把爱好发扬光大已经够了。”
“你怕我们追上你,所以叫我们偷懒。”后排一直竖起耳朵听他俩对话的钱浩辰插嘴道。
他觉得自己直指真相,谁知安歌轻飘飘地说,“你的事,关我屁事。”
“你……你又讲粗话。”
“屁是粗话?你每天不放屁?”
钱浩辰张口结舌,教室里男孩大笑,女孩觉得确实粗俗,但看到他吃瘪,又挺解气。
“你放屁!放屁!”钱浩辰回过神,跳起来骂道。谁知不早不晚,谢老师推门进来,听得清清楚楚,皱眉道,“钱浩辰,像什么话。”
钱浩辰快颤抖了,手指安歌,“是她……”
方辉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上课了。”
对孩子们的打闹,只要不过分谢老师并不管。她把组班目的简单讲了下,拓宽思维,培养现代化人才,接着开始讲解。小题两句就过,大题多讲几句,但重点落在原理,讲完一题,立马再举几道类似题目,速度超快。
程婷婷听得有点累。她悄眼看向同桌的笔记,不由暗生羡慕。
冯超注意到程婷婷的举动,不声不响把笔记向她推过去一些,方便她抄写。
这也被谢老师看在眼里。
程婷婷要不要入选,老师们讨论过,但谢老师力排众议保下了她。对一个要强的女孩来说,这种事情关乎荣誉,不能参与是个大打击。
一堂课匆匆而过,有的孩子完全听懂,有的似懂非懂,谢老师还是那句话,不强求,自己决定是否学下去。退出也不是失败,人的精力有限,要用在更值得的地方。
程婷婷觉得谢老师的话是讲给自己听,酸涩得不是滋味,下课时懒洋洋。走在前面的罗建军跟方辉讨论得起劲,她也不想加入。
读书是不是以天赋为主?
程婷婷恍惚地想。她比别的同学大,幼儿园吃饭穿衣比别的孩子省心,得的表扬多;进小学后成绩优秀,一年级开始当班长,也兼着三条杠的大队委员。但不知不觉,好像读书没以前轻松了,有时候要听几遍才明白。是不是像别人说的,女孩到了一定年纪就不如男孩?
她看了眼安歌。后者站在一串红前,专心致志挨个拔花蕊,吸里面的蜜。
都说安歌是少见的天才。等她长大,也会有自己这样的烦恼吗?
安歌感觉到背后有人注视,回身看是程婷婷,向她招手道,“很好吃。”
程婷婷上前也尝了根,一般般,才一点点蜜,刚尝到甜头就没了。
“可是好玩啊。”
她俩一起慢慢走回教室。
“班长,你有心事?”
程婷婷脸一红,“没有。”跟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说,难道说自己妒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