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迁就家里人,把所有想法藏在心里,以为这样换来安宁,就是怕事!”
老太太轻咳一声,“晚了,都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安歌知道老太太毕竟老派人,见不得她这么说话,当下收口不言。
徐正则也答应说好,出去前忍不住摸摸孩子的小卷毛,“爸爸会好好想想你的话。”
他走后老太太没责备安歌,只是叮嘱道,“跟你妈妈不能这样说话。”
安歌乖乖点头,知道老人怕她吃眼前亏。论温暖,自有老太太和五阿姨给了充足的爱,论道路,她想走的没谁能拦。但不知怎么的,刚才见母亲全心全意替徐蓁打算,她还是动了真气。
真是活回去了……不过想想,可不真是活回去了。
安歌继续过小学生活,第二天放学发现卫采云来了,等在校门口。
她嗷呜一声扑过去,一头扎进五阿姨怀抱。
卫采云一把抱起她,倒让安歌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要下来,“我大了,不轻。”
“五阿姨抱得动!”卫采云摸摸她的小胳膊,“怎么不长肉?”
安歌想了想,“只长心眼。”
卫采云捏捏她的小鼻子,“好呀。”
她俩在这边说话,经过的同学一个个跟卫采云打招呼,“阿姨好,安歌明天见。”
程婷婷罗建军他们走了,还有一个方辉跟在旁边,大大方方自我介绍,“阿姨,我是方辉,毛毛的同桌,我们一个大院的。”
方辉认识卫采云,但他觉得大人事多容易忘事,尤其他现在顶着一只青皮头。
“你好你好。”卫采云赶紧跟他打招呼,“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家毛毛。”
系着围裙的小王果然又抢下做饭的工作,一边跟大院里各婆婆妈妈聊天,一边熟练地起油锅下原料。
卫采云是大清早接到的电话,李勇守着公用电话开门打的,请她帮忙接待这边的亲戚。
她本来有点为难,但李勇说毛毛一力推荐的,五阿姨懂英语又能干。
哪怕看在毛毛面上,卫采云也得来。她连忙请假,坐最快的一班车赶过来。小王听她说要出几天门,自告奋勇陪着来,过后再陪她回去。
“这么有信心?不怕五阿姨坍你的台?”卫采云逗安歌。
“那是!我有信心!”安歌才不怕呢。
机会给有准备的人。
人才紧缺,自从听说卫采云上过英语班,单位头儿试着把部分单证转到她那处理。卫采云一边继续上高级班,一边死磕大辞典,以实操促进学习,普通对话不成问题。
徐家三人和卫采云跟着去了杭城,小王留下来,每天换着花样做饭。
用他的话说,老太太和安歌瘦了,卫采云吩咐他必须养胖她俩。
安歌觉得自己在抽条,不过老太太是瘦。老人本来疰夏,今年又格外辛苦,仅剩的一点脂肪都消耗光了。她和小王商量了许多菜,海带小排汤,黑豆鲫鱼汤,虾皮炒小白菜,芝麻糊、核桃糊、……
肉摊上看见小王笑眯眯,大城市来的小青年又买议价肉了。
老太太、安歌胃口有限,小王喜欢烧不喜欢吃,徐蘅每天担当“净坛使者”,吃完正餐还有夜宵,吃得嘴也甜了,姨夫长姨夫短的叫。
过了几天安歌接到杭城打过来的电话。
居然是安德伦。
问她想不想和徐蓁一起去美国。还说等她们学业有成,可以自己把父母申请过去。
安歌不想。
不是矫情,是真的不想。固然此时两边生活水准差别巨大,但接下来二十年是国内变化巨大的二十年,经济腾飞创造无数机会。而且她想走的路,爱护她的、关心她的人都在国内。
安德伦青年离家,老来口音既有家乡方言,也有南方味道,甚至夹杂着英语单词。
他没把她当小孩,而是慢慢的有商有量。
安友伦肯定要去。他欠他太多,不弥补余生不安。可日子再优裕,美国对一个语言不通的老人来说只是异国他乡。
安歌知道他说得对。
梦里安友伦前后去过几次美国,差不多住了两三年。
安德伦事多,安友伦不能每天拉住兄弟聊天,只好让司机送自己去唐人街。
但唐人街更通用的是粤语,安友伦在那里也无法找到交流,最后无论安德伦如何邀请,他也不肯再去。
至于徐蓁,不是安德伦的直系血亲,签证不好办,加上徐重反对,想等到她满十八岁再办。然而还没到时间,安友伦、安德伦相继去世,其他人隔一层,此事自然黄了。
安歌尊敬他,尽管他连累过安友伦,但那个时候即使不走,以安友伦的出身仍然要受苦。安德伦待稳定后曾多次试过联系长兄,只是内外隔绝无能为力而已。他在世的时候,逢年过节给她们这些小辈汇款寄礼物,隔房的叔公能这样,很不错了。
整理了下思绪,安歌不但自己不去,还要劝安德伦回来投资。
读书吧,中外教育各有特色。但她真心认为中学阶段的数理化还是国内钻得深。
安歌之所以选择回来读书,也是因为目前本地学业的难度更高。要知道这个年代苏省学子拿到海市卷,如果只谈试卷分数不论其他能力,完胜。
投资。环境放在这,利好条件,还有廉价的劳动力。
风险大往往利润也大,来得容易的收获会被一拥而上者分薄,只有敢闯敢为才喝得到头啖汤(广东话中头啖汤是第一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