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蓁闭上双眼, 恨不得直接跳过此刻。
然而生活啊, 永远在你认为糟透了的时候再给予沉重的一击,黑还可以更黑,墨墨黑!
安景云沉默地走出房间,进来时拿着手电筒和扫帚。
徐蓁瞬间明白,她扑向安景云苦苦哀求,“妈妈啊-”
爸爸上夜班,爷爷去了乡下财政所,能拦住妈妈的人都不在。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反复保证,“妈妈,我再也不敢了。”
徐蘅从一开始就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呆滞地看着她俩,这会突然意识到不对。她抱住安景云的腿,“妈妈,不要!”
安景云铁青着脸,“老二,你的卷子呢?”
徐蘅不明所以,拿出自己的试卷。
七十三,七十一。
也是徐正则签的名。
安景云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痛哭,完全没抱希望的竟考得不错,用足精力的却考成这样。
天意弄人?
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很好。”
不必问,一定是徐蓁怕她发现考试已经出成绩,串通妹妹一起把试卷给父亲签名,达到瞒过她的目的。
“很好……”她把大女儿当作贴心的小棉袄,无论大小事情都跟大女儿商量,家里所有的资源向大女儿倾斜。而不知在何时,这孩子却把她当成了需要对付的人。
安景云轻声对徐蘅说,“你乖乖的,先出去。”
徐蘅不明所以,一步三回头出了房。安景云在她身后锁上门,俯身看向床底。
不出所料,床底深处有只箱子。
平时的打扫她交给孩子自己做,然后孩子就有了机会藏东西。
安景云拖出箱子,《彩霞满天》、《一帘幽梦》、《几度夕阳红》……怕徐蓁营养不够,每天给她两毛钱买吃的,看来那些钱没进肚子,而是变成了面前的东西。
“爷爷给的钱,还剩多少?”她问。
徐蓁不敢哭,也不敢动,木木地答,“花光了。”
安景云眼前发黑,拿起书一本本撕。
徐蓁不敢吭声,看着纸页四飞。
过了很久,“对得起我吗?供你吃供你穿,样样都先尽着你。你呢!”话一旦出口,像出笼的猛兽,咻咻地寻找猎物,“养你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感恩。你……”她咬着牙,四处寻找趁手的工具,抓起铁丝晾衣架,往徐蓁身上打去。
徐蓁护住头和脸,站在那里任由责打,哭喊憋在嘴里,偶尔漏出沉闷的几声。
安景云红了眼,打了会才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阿大,开门!”
安景云和徐蓁谁也没动,也不吭气。
她俩久久不开门,老太太更着急,幸好安歌找到钥匙打开了房门。
看到徐蓁没事,老太太才放心,把孩子拉到身后,“晚了,睡吧,明天再说。”
没想到老太太会出来护住自己,徐蓁垂头哭了。
“有脸哭?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安景云冷冷地说,“毛毛,你考了几分?”
安歌是双百加十分,数学有附加题。五年级的卷子,谢老师拿给她也做了,同样满分。
“妈妈,我的成绩是我的事,不该拿来跟姐姐比。”
用一个孩子刺激另一个孩子,是安景云一贯的手法。在安歌不懂事的时候,会在徐蓁背书时抢在前面背给安景云听,让安景云知道自己比姐姐强,听两遍就能熟练背诵。
但现在她不是真正的孩子,不想成为母亲对女儿精神施压的工具,也不想凭此争夺宠爱。
“好好……你翅膀硬……”安景云喃喃道,无力跌坐在沙发上。
老太太怕她气愤之下冲动,仍然把徐蓁和安歌挡在身后,倒是徐蘅走过去拉着安景云的衣角,怯怯地说,“妈妈不要哭……”
她不说还好,说穿后安景云无声地哭得更凶。
老太太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安歌开了口,“妈妈,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注定会失望,你喜欢上大学你自己去努力。”
徐蓁瞪大眼睛。
果然安景云抓起手边的东西扔向安歌,“滚!有本事滚出去别回来。”
她气恼之下准头偏得厉害,那本书掉在地上。
老太太拉着两个孩子又退后几步,“阿大,虽然是孩子话,但也是真话。”
安景云苦涩地想,你们懂什么!我已经错过最好的年纪,没希望了!
不止是她,几十年后仍然有不少人叹息青春不再,把未来寄托在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