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迈开小短腿跑过去,一头扎进老人衣襟,仰头叫道,“阿太,你怎么来啦?”
新家跟大院离得远,老太太这走过来得多累啊。
老太太哪里放心得下她,早上做了家务,带上钱就出门整了件大事:她买了一口单眼煤气灶。
煮粥,小米跟大米混在一起,煮成薄薄的好消化。也没另外弄菜,直接放红糖。
杂粮补人。
安歌喝了一碗粥,趴在床上跟老太太有一句没一句聊天。
有了煤气灶煮东西方便得多。托徐重的福,申请到购买液化气的资格。就是煤气罐重,老太太另外花了钱,让踩黄鱼车的送上门。
老太太倒是想得开,钱挣来就是花的,用得上就好。
她收拾碗筷,绞了热毛巾,给安歌敷屁股上的青块。
完了开始做棉鞋。天气转凉,孩子的鞋得比着脚做,刚好留一指的隙。
老太太头发盘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慢腾腾用棉线纳鞋底。
安歌打个呵欠,睡觉。到下午又是一条“好汉”,又可以作怪了。
放学后,安歌拉着谢老师去找严老师。
为什么要找严老师?严老师口口声声说对年级第一要“另眼相看”,可她不想啊。
谢老师好笑,孩子毕竟是孩子,再老成的也仍然是。
她好言安慰安歌,学校不会让严老师这么做,要是一次答不上来就零分,那也太过了。
但既然孩子不放心,谢老师也愿意陪她走一趟。
刚下楼就遇到方辉。
听说她俩要去找严老师,方辉立马表示一起去。
咦,皮大王也会有怕的时候。
“你不是答了出来?”谢老师逗方辉道,“还挺诚实地交待这题考过。”
“我是四一班的一员。”方辉沉稳一秒,接着就开始控诉昨天有多吓人,“是不是严老师故意整我们?”
谢老师有数,一班是快班,对主课抓得紧。她私下好几次跟学生说过,没必要浪费时间在那些讲义上,估计严老师有意见了。不能对着她来,但可以吓孩子们。
不过这些属于老师间的微妙对立,没必要沾染学生们纯良的心灵。她作为成年人,也不能挑动孩子的反感心理。
所以谢老师只是安慰孩子们,她会跟严老师说的,让他们别担心。
方辉悄悄看向安歌,后者皱皱小鼻子,被谢老师看到了,“打什么暗号?”
这两孩子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斯文沉静。不过做主的还是更小的那个,今天准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
谢老师思索着,到政治教研室那边,又遇到了罗建军。
他在原地转来转去,跟被踩到尾巴的小狗似的。
要看不出这帮孩子约好的,谢老师白长年纪了,但能有什么……
全校一共有三位思想品德老师。严老师一个;另一个大家一般叫他小严老师,是严老师的侄子;还有一个,胃出血患者,切剩一点了,课时安排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在家休息。低年级的思想品德课,由班主任兼;三位老师只负责小高部分,教课任务比较轻松。
他们的教研室在操场后面,是工宣队入驻时搭建的。严老师抗议过位置太偏,但后来又说挺好,清净。像这会放学后,根本没什么人经过。
安歌拉了拉谢老师,竖起手指小声说,“严老师让班长放学后一个人去他那里,我们不放心,所以找您来。”
谢老师心下一沉。
她不是没听说过风言风语,但这种话和一个人的名声有关,但严老师平时还好,也就喜欢跟大些的女学生说笑两句,不能就此指责他。看来他是了解程家的情况,利用亲戚关系带来的信任盯上程婷婷。
谢老师加快步伐,几乎是一溜小跑。等跑到跟前,她停了两秒,断然推开教研室的门。
还好。
程婷婷把书包抱在胸前当作防线,警惕地跟严老师保持着距离。
屋里气氛尴尬。
谢老师微微松了口气。
随着她的进门,严老师迅速退回他的座位,抓起桌上的一包烟,敲了几下,大概没控制好力度,掉出来好几根。把多余的烟塞回烟盒,他点了一枝,才抬头看谢老师,“放了学还要跟我抢学生啊?副课老师果然没尊严。”
他居然开了个玩笑。
罗建军和方辉顿时满脸鄙夷,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谢老师没搭理,拉起程婷婷就往外走。
严老师在她身后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老师回过头狠狠看他,他倒退一步,“干吗?什么事也没有,我找学生谈话,不行吗。”
谢老师没再理他。
他们一行沉默地走过操场,来到谢老师的办公室。谢老师关上门,这才气得指着他们,“你们啊!”太胆大了。分明是让她眼见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