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也尝过。梦里徐蓁考上一中的初中部,经常把面包带回家。不好吃,烘制时奶油加得太少,面包又干又硬,里面一小坨豆沙馅,偶尔会吃到砂子。
不过因为有一中的光环,在外头还是挺受欢迎的,至少钱浩辰就拿肉包子跟程婷婷换过。但也就换过一回,程婷婷有点失望,肉包子对营养不良的冯超更合适。
长大就好了。
程婷婷觉得冯超可怜,他总像没吃饱,衣服洗得又薄又旧,裤脚吊在脚踝上。但她没办法帮他,冯超也不会接受她超过小面包的帮助,因为知道她吃父母的、用父母的,帮别人就是慷父母之慨。
她也不能像方辉那样,带着冯超去捡垃圾换钱。
说起来方家兄弟有种特殊的坦荡荡气质。程婷婷几乎每天都能看见方旭和徐蘅分零食,她觉得自己对徐蘅算是比较友善的,但跟方旭还是有差别。方旭眼里,似乎看不到徐蘅吓人的长相,也不怕她呜哩哇啦的大嗓门。
冯超不是饿,是肚子疼。
昨晚开始疼,隐隐约约,不厉害,但总像牵着哪里,浑身不舒服。半夜他醒了一回,浑身的汗,又湿又冷,粘在皮肤上。
怕阿姨说,他没吭声,缩成一团继续睡。
早上他在校门口遇到安歌。她给他带了一搪瓷杯的热豆浆,喝完后浑身暖融融,肚子疼也止住了。
但一到跑操,又开始疼,他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半分钟后,冯超捂住嘴,跑到花坛边,探出个脖子蹲着,吐了。
他眼前发黑,肚子疼得更厉害了,但心情有点小愉快-强忍没吐在人来人往的路上,吐在泥土上要好得多,而且没弄脏衣服鞋子。
“怎么回事?”
“跑得吐了?不会吧,慢得像蜗牛爬了。”
同学们凑上来,议论纷纷。安歌没理他们,蹲在冯超旁边,仔细观察他和呕吐物。
满头冷汗,吐的东西里没有实质性的食物。
“冯超,你觉得怎样?”谢老师问道,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低烧。
冯超吐了场舒服多了,但就在想说话的同时,又一波强烈的恶心涌上来。他完全顾不上别的了,哇的一声再次狂吐。
方辉端了大半杯温水,从同学里挤出来,蹲到冯超的另一边,等他停止呕吐的时候递上去,“清清口。”
冯超勉强笑了下,没漱口,而是回答谢老师之前的问题,“好多了。”
谢老师不放心地看着他。
后面班干部开始发挥作用,体育委员荀真大声道,“今天的跑操已经结束,大家回教室,准备上课!”劳动委员去食堂拿了几只用过的煤球,踩碎后倒在呕吐物上。
方辉和程婷婷一边一个,把冯超扶起来。
但他突然抱住肚子,脸涨成通红,艰难地说,“要上厕所!马上!立刻!”
罗建军连忙接手,跟方辉架着他冲向男厕所。
谢老师和安歌往教室走,安歌有个不好的预感,“会不会……阑尾炎?”
如果是的话,那冯超真是倒霉。
谢老师也这么想,唉这孩子算得上多灾多难。如果没有亲人,也许对冯超来说还好些,毕竟他是男孩,长得不错,头脑又好,虽然岁数对收养家庭来说大了,但也有不怕养子忘本愿意收养,总比现在情形来得好。
方辉跟兔子似的,从厕所里跑出来,拔腿狂奔,一路追上她们。
他大口喘气说,“谢老师,我看得送医院。”学校有医务室,但那个校医一问三不知,连最简单的伤口消毒都做不好,没人愿意找她看病。“冯超在水泻。”
谢老师想了想,表情严肃,“行。我再去找个男老师,你和安歌也陪着去吧。”
过了会体育老师来了,踩着辆黄鱼车,问食堂借的,罗建军和方辉帮着把冯超扶上车。谢老师背着她的黑包包也上了车,平时那包塞满试卷,这会大概抽空了,瘪瘪的透出钱包的样子。
冯超眼泪都下来了,“对不起……”
方辉勾住他肩膀,“咱们谁跟谁啊。”
谢老师很实际地摸摸他额头,“比刚才热。樊老师,麻烦你快点。”
樊老师应了声,加快了速度,还好一公里多就有一所红十字医院。
谢老师冲在前面去挂急诊,樊老师不由分说,把冯超背在身上,方辉和安歌跟在旁边跑。
真被安歌猜中了。
冯超阑尾炎。
医生建议开刀,虽然孩子年纪小,但阑尾炎算小手术,技术很成熟,不会影响以后的健康。
谢老师知道医生说得对,先去把押金付了,又找地方给冯超的阿姨打电话。
冯超早上吃过东西,得等过六小时才能麻醉。
医生给开了镇痛的药水,先挂上了,冯超惨白着一张小脸平躺着。
樊老师买了茶叶蛋和豆腐干,拎回观察室分给方辉和安歌一起吃。他充满歉意地对冯超说,“……不好意思,你得忍忍,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
方辉忙到这会,饿了,不好意思刺激观察室的病人们,跟樊老师到门外去吃东西。他见安歌不动,想了想去洗了个手。
“我认真洗的。”方辉张开手掌给安歌看,在冷水里冲得太久,手指有点泛白。
他剥了个茶叶蛋给安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