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徐重在家吃的。有他爱吃的雪菜烧豆瓣,安景云考虑到他的口味,切了一只红辣椒一起炒,又咸又辣又开胃,徐重多吃了一张玉米饼。
晚饭后徐重说困,靠在椅子里想睡一会。
安景云关照孩子们不能闹,别打扰爷爷。到晚上近十点徐重还没醒,安景云不能让他就这么睡在椅子上,让徐蓁去叫醒爷爷,洗漱后上床休息。
谁知道徐重醒是醒了,站起来手脚发麻,一个不稳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徐蓁急忙去扶,但徐重瘦归瘦,身材高大,架子在那。哪里扶得住,于是她跟着一起摔倒。
这么大的动静,全家都听到了,安景云和冯超扶起两人。
徐蓁没事,徐重却吐字不清。
安景云想到公爹有高血压,这症状可不妙,偏偏徐正则不在家。她不顾徐重反对,到前面局里借电话打了120。救护车呜啦呜啦过来,把人送去医院。
爷爷有很多不好的生活习惯。抽烟,不舍得抽贵的,总抽劣质烟;喝酒,高兴的时候一口气能喝一瓶52度;又喜欢吃咸的菜,说下饭。梦里他脑出血没抢救过来,早早离世。
安歌提着颗心,又怕吵醒老太太,一动也不敢动。
凌晨两三点,有人用钥匙轻轻打开大门,又轻轻走了进来。
她再也忍不住,爬起来把小房间的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瞧。
果然是安景云回来了。
大概累狠了,安景云坐在桌边,一手撑着头,木然地看着前方。
这场景,跟梦里重合到九十分。紧接着安景云把她们一个个叫起来,穿好衣服说去见爷爷最后一面。
安歌走到安景云面前。
安景云回过神,压着嗓子训道,“怎么还没睡,都什么时候了!”转念又觉得难怪这孩子睡不着,毕竟血缘相关,担心爷爷也是应该的,“爷爷有轻微的脑出血,挂了水好多了,但要住院,现在是你爸爸陪着。”
还好,安歌松口气。病发出来也好,能够让爷爷重视,不然像梦里那样猛的一下子,仅仅半天就走了。
安歌点点头,到厨房给安景云泡了杯糖水,又从饼干筒拿两块桃酥-安景云流产的同时重新上了环,还在半个月的计划生育假中,这么操劳挺伤身体。
安景云毫无胃口,皱眉说,“快去睡。”
但说归说,闻到糖水特有的甜味,她忍不住拿起来一口气喝掉大半杯。温热的水一下肚,好像体力也回来了。
桃酥不想吃,太腻。
要是能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就好了,稍微加点盐,倒多些麻油……
安景云近乎贪婪地想,可理智告诉她,现在最好还是趁有力气赶紧洗漱,明天还得去医院把徐正则替下来。
“快睡吧。”安景云挥手催促。看着孩子回小房间,她拖着步子进了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安景云困得不行,把头抵在洗手池闭了会眼睛。
这一闭就睡着了。
直到有轻轻的敲门声,她一个激灵醒过来:我怎么在马桶上睡着了?!
“景云,出来吃点东西再睡。”是老太太的声音。
安景云匆匆弄了下个人卫生,赶紧出来。
老太太披着棉袄坐着,桌上是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空气里淡淡的麻油味。
第九十章 探病
世情如人饮水, 冷暖自知。
放学后四个孩子去医院探望爷爷, 还在走廊这头, 就看到那头病房外的大小姑姑和小姑父。大姑父是老肺结核,常年卧床,身体没准比爷爷还差, 没来也正常。
大姑姑老样子, 蹲在地上抽烟,被护士劈里啪啦说得头也抬不起来。小姑姑抱着手靠在墙上,小姑父站在她旁边, 两人平静地交谈着,仿佛旁边被数落的人跟自己没关系。
看到姐妹仨,小姑父迎上来, 笑着挨个叫了遍,又夸徐蓁能干,有她带着妹妹, 家里大人省心。至于冯超,他听说过这个孩子, 嫌弟媳多管闲事, 脸上却没露出来, 也叫了声超超。
徐蓁今天有大喜事想告诉安景云,但因为爷爷的病,知道不是场合, 面对夸奖仍然绷着小脸。安歌和小姑父挺客气地寒暄了两句-奶奶虽然长寿, 但过九十岁后病过两场, 小姑姑没露面,倒是小姑父主动要求跟安景云轮班看护老人。
说起来两家是爷爷那辈的交情,小姑父的父亲曾经是爷爷的下属,当年小姑姑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成了老大难,小姑父的父亲让小儿子娶了小姑姑。
徐蓁拉了下安歌,推开病房门。
单人间。
就是地方大些,除此以外没啥特别好的设施,跟三十年后豪华病房没得比。
当天的药水已经挂完,爷爷半靠在床上眯着眼睛看文件。
房里没人,徐正则和安景云都不在。
白天应该来过不少人,房里不少好东西。苹果、桔子、香蕉-这可是稀罕物;好几桶麦乳精,万年青饼干;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居然还有一只奶油蛋糕。
不过这蛋糕明显进了徐蘅的眼,以至于她跟爷爷问好时心不在焉,一个劲盯着那只鲜艳得有些俗气的盒子看。
“你们怎么来啦?”看见孩子们,徐重自然高兴,“没回家?”
不是多大的病,挂完水他就把安景云赶了回去,“你们忙你们的,叫正则只管上班。”
“爷爷,我们想来看你。”徐蓁代表妹妹们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