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嘉梅,你想得真远。你不是和程希在谈恋爱,不用担心找不到对象。”
黄嘉梅急了,“别胡说,我可不敢早恋,被老班知道就惨了。”
“那天我们全看见了,程希帮你打早饭-”话没说完,黄嘉梅捂住了说话女同学的嘴,央求道,“真的不是,他跟我一个乡,一起上城的。那天他看我排在后面,想帮我省点时间。”
“那么胆小干吗,老班自己也在谈对象。上星期天我没回家,去新华书店买书,看见老班打扮得油头粉面,戴了个金戒指,跟一个年轻的女同志轧马路。”另一个女同学不以为然,“你要是成绩像安歌那样好,老班肯定什么都不管,还让你们坐一起。”
这时候安歌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我和方辉没早恋,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
江燕、黄嘉梅她们笑得挤眉弄眼,“对,你们没早恋,就是他在追求你。那个,几班的,冯超,也在追求你。青梅竹马,好啊。”安歌刚张口要说话,她们又说,“放心,老班不会管你们,我们也不会说出去。”
说到早恋,刚才沉郁的气氛一扫而光,有人讲了一个惊天大消息,“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叫沈曼的,她给何明轩写了情书。”
“她啊,不是有职校的男生经常在校门口等她放学?”
“看她平时的打扮就知道了。她读的初中有名的,专出小阿飞。”
安歌,“……沈曼是我家老邻居,你们别这么说她。别人追求她、她追求别人都没错。”
江燕一把揽住安歌,“那么方辉跟你是不是一对?”
“现在不是。”
敏感的女孩子们顿时听出话外之音,“那你是喜欢他的?”
安歌指指墙上的钟,“快上课了。”
果然一看时间大家来不及管她的感情了,飞快地收拾好宿舍,拔腿往外跑。
江燕和安歌一起走,边走她想起一件事,“安歌,你真的有个姐姐是弱智?”
“还没到弱智的程度,主要是眼睛,”安歌指指喉咙,“还有这里,有缺陷。”
江燕犹豫一下,“班上有认识你家的同学,说她很暴力,经常打人,还说……”还说安歌两面派,和男同学打过架,也有点疯子的倾向,就是收得比较好。
她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想提醒安歌。
“没事,随别人怎么讲。”安歌并不在意,“我刚说过,时间有限,得花在需要的地方。”对真正的少年人来说,可能会气愤伤心,想找出闲言碎语的来源。对她,呵呵,在学校她只想当个好学霸。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还没等放学, 安歌在宿舍聊的几句闲话已经传遍高一年级。
实验兴趣课结束后, 安歌走出实验楼,一眼看见了徐蓁。她坐在石凳上, 膝上摊着一本英语书。冯超站在旁边,跟站岗的卫兵似的,不过他也握着本书,无声背单词中。
实验课放在正常教学的课后, 按理徐蓁这会早该到家了。安歌走过去,在她肩上一拍,“天都黑了,伤眼睛。”
徐蓁条件反射地跳起来, “啊……你还知道……还不是为了你!你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说?!”
她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冯超赶紧拦,“走吧,再晚阿太要担心了。”
徐蓁气鼓鼓地瞪安歌,但也知道校园不是说话的地方,硬憋到回家的路上才又开口教训安歌,“你傻了啊, 人言可畏, 懂不懂?”她原是推着车在走, 此刻心情焦灼, 把车塞给冯超, 拉着安歌快步走在前面,压低声音道,“你看看你,胡说些什么,别人怎么看你啊!”
“……”
见安歌不吱声,徐蓁回头看了看,发现冯超识相地远远跟在后面。她满意地扭回头,继续教训妹妹,“女孩子要矜持,就算喜欢也得让方辉先挑明,怎么能够由你先说,别人还以为是你贴着他。”
徐蓁越说越来火,心烦意乱地摆手,“哎哎错了,学生不能早恋,你再这么胡闹,老师肯定找家长谈话。爷爷住院,爸爸妈妈不在家,哎你……就不能别添乱吗?”
安歌啼笑皆非,“你到底担心哪个多一点,我,还是怕爸妈怪你?”
徐蓁气道,“有什么区别,不都一回事。”
“区别可大了。要是担心我,尽管放心,别人说的话影响不了我。”安歌望向前方,这时候还没有光污染,夜空格外纯净。
孩子话。徐蓁抢白道,“你觉得不影响就不影响了?品德不好,班干部评不上,三好学生没份,升学都成问题。你不是想当飞行员?只要学校往档案里加句话,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筛下来的!”
徐蓁跟着父母长大,这样的事听得多了。特殊年代,开会选坏分子,有人忍不住去上了个厕所,就被忍住没走的人一致推选上了。有什么办法,规定得选出一个,当面不好开口,怕结仇,最后变成了:谁不在场谁倒霉,每个人都练出了“扎定会场不挪位”的强大膀胱。
大家都能忍,可名额放在那里,总得选一个出来,那就看人缘。像安景云成分不好,更是早就习惯万万不能得罪人,否则祸害无穷。
安歌懂,虽然她出生时那场混乱已经结束,然而从小到大受了近三十年压制的安景云怎么可能一下子转过弯,总是要求她“做事先做人,吃苦在前、享受在后”。
不是不明白,是世界变化太快。父母那辈人如同上了高速行驶的列车,能够调整过来的人极少,大部分落入了赶不上趟的迷茫。
小妹表情凝重,听进去了吧?徐蓁松口气,“知道就好,我是为你好,以后说话多动动脑子。”不过这口气松了也就个把小时,安歌和冯超到家匆匆扒了碗饭又要出去。徐蓁知道老太太只会帮安歌撑腰,坏人只能自己做。她竖起眉毛,“爸妈不在家,你一个小姑娘晚上往外赶什么,家里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我们家是干部,要起带头作用,别老想着钱钱钱!”
安歌不争执,也不讨饶。
徐蓁一时间也不知道拿沉默抵抗的安歌怎么办,学着安景云发脾气的样子冲她说,“翅膀硬了啊,出去了别回来。”语音刚落,老太太果然来下她面子,发话道,“毛毛你要办事早点出门,办完早点回来。小超,辛苦你照顾毛毛。”
安歌和冯超溜之大吉。他俩叫上了二贵,安歌又去买了一条烟,藏在书包里,一起去了土建公司的赵主任家。赵主任十六岁参军,当了三十年工兵,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退伍后被安排进了土建公司。他知道老徐局生病住院,安景云这阵子忙不开,虽然来的是三个毛孩子,但也像对待大人似的给他们泡了茶。
“这个以前也没先例,挖机、吊机都是国家的,做的都是国家工程。怎么借呢?”听安歌说完,他皱起眉头有点为难。挂在土建公司的三产是有,但都自己接点小工程,动不着大型机械。
“赵伯伯,我做了个方案你看行不行。”安歌早有准备,掏出做好的核算表。土建公司做工程的毛利率是有定额的,设备的折旧帐上也查得到;人员么,当然也按同样的毛利率算租借费。安歌补充道,“另外,每天再给加工费。这个,表上就不列了。”
这笔钱就是给私人的补贴了。
赵主任本来低着头在看表格,闻言抬头看向安歌。小姑娘不慌不忙,抿着嘴笑得甜甜的。
人家的孩子-赵主任早就听说安景云有个神童女儿,没想到除了读书厉害之外,人情世故也来得。土建公司经常帮熟人干活,但那些都是单位、私人之间的人情往来,没有经济收入,职工积极性不高。有了给到个人的补贴就不同了,谁家不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