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两家盼着孩子,徐老太隔三岔五迈着小脚过来看。她是缠过的三寸金莲, 放了也只有巴掌长短,上了年纪后发福,摇摇晃晃走出一头汗。看完啧着嘴, “你妈把你养得太好!用布把肚子缠起来, 太大啰。”
徐蓁没当回事, 照样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等满六个月,不得了, 体重屡创新高,横看成山,躺下是峰。渐渐的问题来了, 孕期高血压, 坚持到八个多月做了剖腹产手术, 新生儿七斤八两。接生医生摇头笑,“幸亏剖了,等足月还了得, 肯定八斤多。”
冯超想抱不敢抱,只能看着岳母弄孩子。
安景云熟练地把婴儿放在膝上, 提着小胖脚解下脏了的尿不湿, 用温水洗干净, 再换上干净的。
“你们啊,轮到好年代,以前哪有尿不湿,尿布全是撕旧床单做的。小孩吃了拉,拉了睡,醒了又要吃,一天下来几大盆,遇到下雨天煤炉上架满湿尿布,满屋都是味。”
“我生了毛毛,月子里左边一个毛毛,右边一个二二。老大放在床里面,我用腿拦着她,怕她调皮掉下去。”那时二二快两岁了,七坐八爬,到一岁正常的孩子可以自己走,可二二小脑不健全,连坐都不行。放她一个人坐,只要手一松,就软软扑倒了。安景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偏偏徐正则还因救火重伤,好多次她走过江边时想要不要跳进去算了。
那么做了就没有今天的好日子。
她把收拾干净的孩子递给冯超。冯超抱了会,徐正则看不下去,抢过去,“得这样抱,贴着心口,一手臂弯托住头,另一手护住。”
安景云倒掉水,回来看见冯超在徐正则的指点下抱孩子。
“长得像妈妈。”安景云看了会孩子,“不及爸爸好看。”
徐正则反对,“小孩长大了会变。这么多年,生下来就好看的孩子我只见过一个,毛毛。”他回忆道,“足月生的孩子长得好,头发乌黑,皮肤白,见人就笑。”
安景云拆穿,“得了吧,刚出生的孩子哪里会笑,还不是二二吓到你,生怕再来一个不好的。抱到窗下左看右看,样样都检查过才放心。”
徐正则一滞,窘道,“不止我这么说,别人探产妇,都说这孩子长得比两个姐姐好看。”
“别人那是看你抱着孩子不放,觉得你太紧张,怕你面子过不去帮你找个台阶。”安景云继续不留情,“走了,回去拿汤,我早上炖在炉上,回去大火一滚可以喝了。”
等出了医院,安景云朝徐正则翻白眼,“老大从小怕跟毛毛比,上次我说了她一句不及妹妹,赌气跑到北京不想回来,你还当着她的面说。”
徐正则奇道,“不是你先提起?”
“我是实话实说,蓁蓁确实没小超长得好。”
“那不见得。”
“喂你今天非跟我唱反调?”
“没有没有。”
“我看你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对,不敢不敢。”
安景云瞪丈夫一眼,想想笑出来,“一把年纪了……”时光一眨眼,女儿也已经做妈妈。“现在就盼毛毛快生。我在她们这个年纪,老大可以打酱油,她们倒好,一个刚生,一个根本没影。上次我跟她提这事,你猜她怎么回我?”
“怎么回?”
“她跟我说,生命的延续不一定靠生育。我看她又想多了,自古以来不靠女人生孩子还靠什么,地里种、树上长?”
这下徐正则不同意了,“毛毛一直想法比我们前,她小时候说的大多实现了,没准真的有天不用靠生育。”
“蜕层壳再生吗?”安景云哈哈笑道,“苏格拉底说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换了层壳的算新人还是原来那个人?”
“苏格拉底说过?不是赫拉克利特说的?”
“是吗?还有个什么克利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