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不准。”章惇道,“万一韩玉昆打算在宾州休整,却被苏子元连日在耳边催促动了,这封信说不定正好能镇得住。”
急急草就了一封书信,让人即刻南下送给韩冈在。等信使走出厅外,章惇这才有空闲想起要将这份捷报送往京城去,只是发了急脚递的时候,他脸上满是忧色,“希望接下来的消息不会让天子忧心忡忡。”
只是到了入夜时分,新的一份捷报又跟着来了。
“官军收复了昆仑关?!”
“苏子元连夜赶赴昆仑关,说服了守将黄金满?”
这个消息一传回来,章惇这下知道自己丢了人,但他没时间后悔前面的莽撞,心里面有着更加不妙的预感。
对韩冈来说,得到了昆仑关,他的功劳已经拿得足够多了。但苏子元立此大功,在韩冈面前说话的份量大增,说不定就能撺掇韩冈继续。而且韩冈与苏缄交好,以他的性子说不定当真会冒险。
‘这下要糟了!’章惇和童迁心中都在这么想着。
而第二天的信报,更是坐实了这一点。韩冈不仅仅是重新得到了昆仑关,同时更让黄金满攻下了交趾军驻屯的长山驿,开始向邕州挺进。
为了连续几场战事的胜利,城内城外一片欢欣鼓舞,衙门里面的官吏一个个喜笑颜开。萧条多日的酒楼重新高朋满座,人人都为着韩冈和苏子元叫好。
只有章惇坐不住了,韩冈越是高歌猛进,坏事的可能性也就越高。他等不及正在组建中的新军,立刻派出了手上仅剩的荆南军,让他们即刻南下。
只希望他们抵达的时候,昆仑关还在官军手中。
…………………………
交趾兵最恨的就是李常杰!
苏子元还在想着韩冈的话。
虽然乍听起来有些难以相信,但细细想来,这话说的并没有错。
顿兵邕州城下两个月,军中伤亡惨重,说交趾兵恨苏缄,那是当然的,但苏缄此时怕是已经战死了。长山驿和归仁铺连着两场大败,伤亡同样不少,说交趾兵恨韩冈,也肯定少不了,可恐怕他们连韩冈的名字还不知道。恨宋人,目标太广。恨黄金满,只是个蛮帅而已,都不是主力目标
倒是李常杰,已经攻破了邕州城,不让下面的人舒心畅意的劫掠;宋人的援军已经到了,但又不让他们撤退;攻打营寨不克,明明是块石头还硬要啃下去,死的伤的都是身边的人,就算赢了也没有什么好处。要说交趾兵没有怨气,这可能吗?
但没人会指望交趾军会反抗李常杰的命令。不可能兵变的,只不过消极怠工却是人之常情。
李常杰不会不清楚这一点,为了提振士气,大概是许诺只要解决归仁铺这里的官军,就返回国中,或是拿出此前劫掠而来的财物大加赏赐。
对于李常杰的想法,官军这边可没人会打算去满足。
贼军已经从邕州城中撤出来了,城内的百姓也得以逃离邕州,从时间上算,这时候当已经逃出了大半。
而且李常杰又将主力调来归仁铺这里。留下来的军队尽管可以重新冲进邕州,但李常杰能允许广源蛮军占了这个便宜?!他手下还在与官军拼命呢,后方广源军却在大发其财,不怕闹出兵变来?只能互相监视着。
不论是输是赢,交趾军已经来不及回去掠城了。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现在官军需要做的就是撤退!
望着营中一片忙忙碌碌的身影,苏子元对韩冈叹道:“这下又要用到黄金满了。他再立了功下去,正牌子的刺史都能做了。”
“为朝廷出生入死,天子又怎么会薄待他?如果这一次再能立功,广源刺史他是当定了。”韩冈笑了一笑,“谁让他忠心耿耿呢?不提拔他又能提拔谁?”
“其实广源州上下都愿意做大宋的忠臣。朝廷的赏赐从不吝啬。前些年广源州曾经掘出一块人头大的黄金,被李日尊强行索要了过去。如果这块黄金是献给朝廷的,肯定能得回更为丰厚的赐物。当年若是允许侬智高朝贡,让他有余财安抚部众,如何会起事叛乱。这一次要不是因为刘彝做得混账事,广源州怎么可能跟着交趾人一起反叛?”苏子元的声音一下高涨起来,“广源州不动,李常杰如何能打到邕州!?”
“就是这个道理。”韩冈安慰似得拍了拍苏子元的肩膀,“这一次就是要给黄金满表示忠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