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要有水才成。”韩冈摊摊手,“方城垭口的那一段渠道只有从方城山上下来的溪水,而且还不稳定,根本就排不上用场。只有向下掘深渠道至六七丈,引活水来,多级水闸方有施展之地。”
“五六丈啊……”苏颂听着就要摇起了头
“想要将开凿到如此深度,非是穷数年之功不可为。但换个想法,当中无法行船的一段,只要用轨道中转一下,其实就没那么困难了。”
“但运力?”
“通过襄汉漕渠的运力,能有一百万贯就够了。而利国监中的轨道,每年转运出来的生铁、矿石,又是多少?”韩冈笑着,他早有定计,“先把轨道修起来,如果顺利的话,当年就能有一百万石粮纲入京。至于渠道,轨道运粮归轨道运粮,渠道开挖归渠道开挖,两不相悖嘛。”
使用轨道,并不比运河花费更多。轨道不能持久,但运河也要年年清淤,汴河清淤动辄数万人,花销其实也省不到哪里去。韩冈也是为了满足急功近利的天子,先给他看到成效。就算运河开凿失败,还有轨道可以拿来抵数。
除了跟亲朋好友往来,另外的时间,韩冈也会见一见上门来拜会的访客,每天递到韩冈门房的名帖往往数十近百,韩冈也只能从其中挑着来会面。
尽管有人幸灾乐祸他失了圣眷,但韩冈并不是靠着天子的宠信爬上来的官员。圣眷就算再衰落,他也还是二十多岁的龙图阁学士。何况他还是京西都转运使,这个职位明显的就是天子为了让他能够施展自己的才华才交给他的。
地位在这里,总有人会拜上来,何况张载在京城的门生甚多,又有谁愿意放过韩冈这个难得机会?要知道,做过他幕僚的现在都已经得官,没有一个例外!
而这段时间中,朝堂上则是很平静。后王安石时代,朝堂上第一轮交锋在年前告一段落,而第二轮,则各自还在酝酿筹备之中。只要上元还未过去,就还是在年节里,暂时还没有人出来让天子过不痛快这个新年。
时间忽忽而过,转眼就是上元节了,又是到了天下同欢的放灯之夜、
韩冈一家受邀与王家一同观灯,两家是通家之好,也没有什么顾忌的。
宰执官们在天街之上,都有属于他们用来观灯的帷帐,从帷帐中可以仰望宣德门上的皇帝。
今年天子没有将宰执请上宣德门城楼,大概是不想好端端的上元夜变成两派攻击的时间。
难得得空,但王韶不喜欢人挤人的灯会,韩冈也是一样。他带着全家借了王韶的帷帐,看过了各衙门、贵戚、商行所修的灯山,又与王珪、吕公著、吕惠卿、章惇他们打了个招呼,就与王韶一起去了王家。
两家仆佣带着自家的小主人出去观灯不提,而韩冈却在王韶的邀请下摆开了棋盘,王厚在旁边看着。在上元节下棋,倒是难得的雅兴。
韩冈围棋水平不高,王韶也只能算是勉强,一胜一负的下了两盘,到了两更天的时候,出去观灯的两家人陆陆续续的全都回来了,但就不见王家的十三郎。
王韶的夫人刘氏急了,派人出去寻找,而过了片刻,一名家丁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被人领进了房中。进了门就跪下,膝行到了王韶面前,便砰砰的磕起头来。
“王全,你不是带着十三出去的吗?”王韶的棋子拿在手中问道,眼睛还盯着棋盘。
“小人罪该万死,小人罪该万死。”王全抬手给自己两个嘴巴,“小人把十三哥儿给丢了!”
这下子房中没几人能坐得住了,王厚一下跳了起来,一脚将王全踢飞,怒吼道:“你怎么办的事!”
王廓转头就对王韶道,“要速去开封府通报!”
“须得请开封府密访,动静太大,或有不测。”韩冈也沉声说着,官府追逼得急了,杀人灭口的事不是没有。
王韶敲着棋子,放了一颗在棋盘上,却是又紧了韩冈一步。抬头看看韩冈,“玉昆,该你了。”
“爹爹!”王厚急叫道,哪还能这般悠闲。
“无妨。他子当遂访,若吾十三,必能自归。……玉昆!”王韶抬头,不快的催促道:“你还下不下了?”
韩冈看看棋盘,又看看王韶,来回两次后,终于摇摇头,坐了下来,“枢密既然这么说了,韩冈怎敢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