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官僚,都是宁可少一事,不愿多一事。前面阻卜人已经决定降伏,但韩冈却偏偏强加了一个放下武器的要求,让整件事平生波折。
“好事吧。”韩冈说道,“这样也就能将这群阻卜人明正典刑了……之前已经俘获了不少贼子,却还少一个够分量的来杀鸡儆猴。”
“明正典刑?!”李宪差点要跳起来,“将余古赧明正典刑?”
“没错。杀人、放火、劫掠,能做的恶事都做了一边。依律可是要受到重惩。”打从一开始,韩冈就没有想过放过这群强盗,“他们老老实实投降,正好能让刑场上多几人一齐上路。”
“龙图,他们可是已经降伏了!”
“所以我清算的是他们之前的过恶。强盗就擒,难道不是依律处断?!”韩冈眼神冷着,“还是说,我曾说过招安二字?”
李宪一时沉默了。
韩冈更进一步的说道,“他们是强盗,是在官军重围下不得脱身,方才放下武器,可以当自首论吗?”
韩冈从来就没有把贼寇们当成是可以利用和挽救的对象。战争时的杀伤,甚至劫掠,最后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韩冈不想看到这一幕,只能动用刑律。但这么一来,牵扯上刑律,麻烦事也就多了起来。
“劫盗民家,依律当斩,累犯更是决不待时。”李宪很是头疼,揉了揉发胀发痛的太阳穴,“自首减等也轮不到她们。不过这边有几千人,肯定要留下一批。到时候可以将他们的约束放松一点。”
“此辈岂可轻信!?”韩冈对此深有了解:“一旦给他们松了绑,最后会发生生么事,根本无法想象。能让他们”
李宪叹了一声,放弃了对韩冈的劝告:“杀了也干净,给天子、给朝廷、给百姓都能有个交待。就是不要出乱子。”
“能有什么乱子?只诛首恶,胁从不问。首领和部众分开安置。这样一来,想怎么处置就能怎么处置。。”
到了入夜前,具体的数字也传来了。将几个数据在纸面上与其他方向上的回报加起来,这便是此战得来的战果。
官军对阻卜贼寇的袭击,光是斩首就有千五,投降的则更多。阻卜南下的队伍总数五千人,全部是骑兵。这一战,韩冈能将其中的八成都留了下来,七千多战马完好无伤,而财货更是数不胜数。阻卜人本来是准备抢到最后一笔就收手,谁想到最后一步却遇上了韩冈。
“缴获的财物怎么办?缴获的战马是否直接归公就够了”
李宪记得韩冈一直都是采用四三三分账的。南征交趾时的战利品,都是士兵四成、军官三成、归公三成,然后抚恤就从这三成中取得。虽然跟过去军中的习惯不同,但比起毫无组织性的烧杀劫掠,严整有序的洗劫和分配,却能让人得到更多。不过李宪知道,这件麻烦事韩冈肯定会推到自己身上,与其之后夹缠不清,还不如这时候就问明白。
“将士们都是辛苦作战,没必要占他们的便宜。战马完好的二十贯一匹,受伤无法恢复的五贯。我这里边还会从府库中拿出一部分前朝来安民,至于损失的财货这是没办法计算的。”韩冈想了想道,“将会在丰州、麟州等所有受到阻卜贼寇劫掠的村寨行刑,血债血偿嘛……”
看见李宪欲言又止,韩冈叹道:“此事如何处置,其实无关紧要,还是想想盐州的情况如何了?”
盐州,从城下战败那一天开始算起,应当有十天了。
韩冈总觉得辽人那边是不是太过于沉默了一点。这段时间所展现出来的耐性,完全不符合耶律乙辛或是萧十三之前的表现。难道安排一下阻卜人帮助西夏之后,就坐下来等着局势的发展?
正常的情况下应当是出手引导局势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这是普通人都会有的想法。而韩冈则是心中警惕感大起:“得再给北方诸州去信,要刘舜卿他们加强前线防备。”
通过小规模的冲突,向对方施加压力,这是尚不愿撕破脸皮,却又想在对手那里获取利益的国家必然的选择。
之前发生在雁门关外的边境冲突,就是契丹人在施加压力。韩冈知道,天子和朝堂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将低烈度的边境冲突扩大成一场战争。
河东能够动用的军粮也差不多快用尽了,各军州的常平仓中虽然还有粮食,但那是备急备荒的存粮,非到危急时刻,只能以新粮替陈粮,绝不能随意动用。
眼下的局面究竟会如何发展,还是得看盐州之战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