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说两句,就立刻一通大道理,官人你跟爹爹辩去好了。”王旖扭过头去,使了小性子不理韩冈。转过来盯着三个小儿女,不许他们太闹腾。
韩冈无奈的笑了一声,在士大夫家里长大,有些观念在王旖头脑中根深蒂固,纵然能明白韩冈的正确,也无法全盘接受。当然,韩冈也清楚,有事没事的对家里人说这些大道理,本就是自家的错。
转过头来,韩冈看着这一片赛马场外的广场。
这里其中房子和地皮的产权都属于赛马总社,就是更外面名号已经约定俗成的赛马街,两边的店铺也有一半属于赛马总社。可以这么说说,这一块的地皮,在赛马联赛启动之后,就从连种地都要折本的荒土台,变成了一座金矿。
创办还不到一年,赛马总社在财力上就已经直追齐云总社,当世的两大运动在受人欢迎的程度上无分高下,不过在场地规划和布置上,任何一座球场都要逊色于赛马场。
已经买了票的观众进了场中,但广场上还有许多人。七八个小摊贩穿梭在人群中,卖些菓子、水果之类的零食,生意倒是很火爆。愿意拿钱买点零嘴看比赛的人多得很,让这些小摊贩忙得脚不沾地。
韩冈也不管妻子教训儿女,站在人群外,饶有兴致的扫视着。
很快发现拥挤的人群中,大部分人都一只手拿着各色小吃,另一只手则压着藏着钱囊的衣襟。走动时小心翼翼的,看起来是防着小偷。不过其中有好几人,从他们衣服上透出来的痕迹看,藏在怀里的可不只是钱囊,短棍一样的形状,分明就是千里镜。
什么时候望远镜已经这么普及了,韩冈惊讶莫名。而且此时禁令犹在,光明正大的将千里镜拿出来,难道就没有人担心后患?
在韩冈一家下车后,何矩陪着韩家的管家吩咐了车夫,将马车和骑乘的坐骑一并赶到附近专门的车马场,又跟前面安排在此处等候的手下。一通忙活之后,终于又小碎步跑了上来:“学士,小人已经在场内安排好了包厢,请学士和夫人跟小人来。”
不过当他注意到韩冈的视线方向,只瞥了几眼,便对韩冈心中的疑惑了然于心,低声笑道:“学士,在这赛马场上,没有千里镜可看不清比赛。”
“不怕开封府来查?”
“这里可是城外,由祥符县管,开封可是隔了一层。”何矩声音更低。
韩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祥符县中的情况那是不用再多问了。却也不多想,一边跟着何矩向赛马场中走去,一边又道:“千里镜可不便宜,也亏他们也买得起。”
“学士有所不知,千里镜这个月已经回到了原价上了。”何矩陪着笑脸,韩冈脾气温和,倒让他的胆子大了起来,揭开了一些瞒上不瞒下的秘闻,“从将作监和军器监两座玻璃窑中流到民间的镜片,一个月就有几千片之多。换成千里镜,一千架总是有的。因为玻璃的缘故,白水晶这两个月降到了之前的六成,用得起水晶镜片的人也多了起来。而且人工也便宜了,会磨镜片的匠人,京城里面差不多有百十个了。”
“只要能赚钱,砍头的买卖都有人做。”韩冈笑着摇了摇头。
“是赚大钱。”何矩强调道。
“是啊,有三倍的利就够让人拼命了。”韩冈感慨着,当真是古今如一啊。
“小人听说陇西的玻璃窑已经开炉了,日后可是一桩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三五倍的利肯定是跑不了。这千里镜,过些日子肯定又要落下几成了。”
“暂时别指望,镜片一时还出不来。”韩冈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有些头痛的说着。
可能是原材料的问题,陇西的玻璃作坊已经烧了几十炉出来。白玻璃的确有了,杯碗盘盏、花瓶灯具,也都一一试制,弄成平板形状在技术上也成功了。但用平板玻璃磨制透镜,却始终没办法成功。不是碎了,就是花了。
冯从义写信来向韩冈讨主意,可韩冈也没办法,只能回信让冯从义先去拿着平板玻璃做镜子。赚到钱后,吸引其他商人一并投入进来,到时候,也能让所有人进行技术攻关。韩冈并不在乎技术流失,通过竞争,促进生产技术的进步才是他的目标。
但话说回来,当行会规模到了一定程度,就算外人想挤进来,也必须向先行者低头,如今棉行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江南也开始种植棉花,尤其是长江口一带的通州、泰州、苏州新近淤积出来的荒地不在少数,越来越多的人在那里开辟荒地种植棉花,只是江南出产的棉布想要在京城中贩卖,却被棉行以行规给约束住,从运输到贩售不得不接受棉行的控制。要不然,棉行祭起降价的杀手锏,还没有形成规模的江南棉布,很快就会支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