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容兄都画得这么明白了,韩冈哪里还能看不出来?”韩冈笑了笑,立刻又郑重了起来,“真没想到子容兄能用如此巧计绕过千里镜的禁令。千里镜都有两块镜片,只有一块镜片,的确不能算是千里镜。”
苏颂也笑道:“将镜筒造得有海碗大小,放在屋角,都不会有人认出来。”
对于何为千里镜,世间并没有明确的定义,只要能观远,肯定就可以算进来。但千里镜的结构,在世人心中是有定式的,前后都是透镜,形如长棍。
而反射式望远镜的结构迥异于之前的折射式望远镜。与此前的千里镜,那是猎弓与硬弩的差别。只要不明说,很少有人能知道这是千里镜的变种。而且两种望远镜大小有别,反射式望远镜不比折射式的那般容易用到军事上。
私藏硬弩是重罪,但家里藏个七八张猎弓,也不会惹来官司。之前的禁令,完全可以以此来糊弄过去。就算有人知道了后出首告官,也有得嘴皮子仗可打。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向皇后也肯定得给他韩冈一个面子。
“不知子容兄手上可有了实物?”韩冈问着苏颂。
“早在千里镜被禁之前,就有了这个想法。但前段时间禁令管束得严,终究还是不方便拿出来。而且要磨出合用的凹面镜来,不容易啊!”
“说得也是。”韩冈点点头。
要磨出能用在望远镜上的镜片,的确不容易。
铜镜如果打磨得好的话,并不输玻璃银镜多少,只是很容易就因氧化而模糊,不得不重新打磨。平面镜如此,凹面镜的难度当然要更高上一层……确切的说,是几倍!难度要高上几倍。
不过理论上是不会有问题的,只要有能工巧匠来制作,剩下的就是人工、时间和金钱的投入了。而且看苏颂的态度,肯定是有了实物。
“既然结构不同,就不能叫做千里镜了。不知子容兄打算起个什么名字?”
“叫望远镜好了。”苏颂看看韩冈:“玉昆你过去曾经提过这个词吧?”
韩冈微微皱眉。那是他过去曾经说漏口的话。毕竟千里镜叫着不习惯,偶尔的,他会在不经意间说出望远镜这个词。至少在苏颂看来,韩冈应该是早就发明了千里镜,因为担心私习天文的禁令,才没有让人去打造。
就算现在,私习天文的禁令依然存在。但对于他们这等以博通而知名的高品儒臣来说,所谓的禁令有等于无。苏颂和韩冈也只担心才颁布不久的千里镜禁令,而不会去担心一百年前由太宗皇帝颁布的禁条。
“这样好吗?毕竟是子容兄发明的。”
“有什么不好的。而且比千里镜更贴切。按宣夜说的说法,日月星辰都在亿万里之外,区区千里,又能看得到什么?”
苏颂收起图纸,“不过望远镜还要玉昆你的支持。京城中的匠师,还是你说话管用。”
“刊载在《自然》上如何?这第一期必须要有个重头戏,这望远镜可比我那几个小实验的份量重得多。”韩冈说道,“虽然不能画出详图,如果只是说明一下原理,当不会犯忌。”
苏颂沉吟了一下:“也好。”点头后,却又道,“不过玉昆太自谦了,光是明晰空气的组成,就不是望远镜能比的。氧气、氮气……造字造词,却又贴合无比。玉昆,你可是夙慧天生啊。”
韩冈摇头苦笑,“不敢当。”
要不是没办法,他也不想欺世盗名。剽窃诗词,他当然是不屑于此。但一干理论和发现的名声,伪托于谁都不方便,只能用自己的名望来压阵,才是最方便宣扬和推广的手段。
韩冈和苏颂这段时间正在筹备一个期刊,刊名为《自然》。名义上是为了更好地搜集药典上的资料,吸引天下识者为之参赞。但实际上,天文地理、自然万物皆可以包容进来。
初定是一季一期,日后随着投稿的人多了,也可以渐渐缩短时间。若是能在全国的范围内,促进沙龙形式的科学研究团体的出现,绝对比韩冈在这里一个人殚思竭虑要强得多。
到了明年上元节后,《自然》就要正式发刊了。原本是准备凭借韩冈帝师的身份,来对抗赵顼对新学的偏袒。但现在天子病重垂危,那就更不需要担心来自上面的压力,气学的声势也将随着《自然》一刊的发型,慢慢涨起来了。
随着暮鼓,放衙的云板声响了起来。
苏颂站起身,“好了,这件事就先这么定下吧……玉昆当还有事吧?”
韩冈点了点头,他要去城南驿一趟,见一见王安石。
既然天子给王安石封了平章军国重事的差事,肯定也已经给王安石赐了第。不过今天是不可能立刻就搬家。
有些事还要早一点商议妥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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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自请出外?”
也就在这个时候,了解到了昨夜发生的一切,面对韩冈的信口之言,赵頵终于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