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慢。”张璪放开了要找的书,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语带不快,“怎么现在才出来?耽搁了多少事。”
正是看着结果出来的时间时间差不多了,又拿到了阁试题目,三位宰辅结束了堂中议事之后,才没有立刻回厅,而是一起坐在这里等消息。没想到一拖多久。
“毕竟是制科。”韩绛和和气气,年纪大了,脾气也仿佛变好了一般,“考订试卷合格与否,的确要多议论一下才对。”
用得着吗?
韩冈暗暗摇头。
这个又不是进士科礼部试,需要排定考生名次,需要评判立论高下。崇文院的一众考官,只需要确认考生们解题的对错与否,书写上下文有无错讹,这样就够了。
“结果如何?”张璪问着堂后官。
堂后官来的匆匆,有些带喘。听到张璪询问后,也没先回答,而是向韩冈的方向瞥了一眼,但在对上韩冈的视线后,立刻又避开了。
看见堂后官的模样,韩冈心中有数了,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十二人中只有三人通过,李之仪、宋涟和陈瓘。”
三人中,李之仪是韩绛推荐,宋涟为张璪推荐,陈瓘是元丰二年的榜眼,是在大名的吕惠卿所荐。其中李之仪、陈瓘皆是进士出身,有官职在身,而宋涟是布衣,为张璪门客。
而韩冈推荐的黄裳,却没有名列其中。
“黄裳呢?”张璪立刻追问道。
“黄博士没有通过。”
韩绛和张璪两人顿时回望韩冈,不无惊讶。
这一回制科重开,总共十二人应考。不仅仅韩冈推荐了黄裳,韩绛、章惇、张璪,甚至王安石都推荐了人去应考。不过其他人都是走了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和才识兼茂明于体用两科,只有黄裳是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
在这些人中,有榜眼,有进士前十,有同为宰辅的门客,但还是以黄裳通过的呼声最高——只因为谁都知道军谋宏远材任边寄这一科,可以说是为黄裳量身定做的。
尤其是通过阁试后的御试,黄裳必定能够通过。虽名为御试,却不可能让太后出题,只可能是由宰辅们将题目拟定进上。黄裳在他应考的那一科中,第一没有竞争,第二又有实际工作经验,其举主韩冈在朝中守边制敌经验最为丰富,在殿中为黄裳张目,纵使王安石、章惇齐上阵,也压不下他。
但黄裳偏偏在阁试上就落空了。而眼前的这两位,韩绛与张璪所推荐的考生,却同时通过了阁试。
韩冈自己不想作弊,对他人会投机取巧也有心理准备,只是事到临头,两边一对比,却还是发现心里一阵憋得慌。
面对韩绛、张璪投来的视线,韩冈回以苦笑,“看来黄勉仲当真是没有那个命。也要恭喜子华相公和邃明兄慧眼识珠。”
“哪里。黄勉仲的才干,朝中知者甚多。纵是一时不顺,也不会影响未来的仕途。”
这两位怕是都拿到了泄露出来的考题了。方才一个个正儿八经的琢磨考题的出处,原来跟自己一样,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方才张璪说自己看不出那一道送分题的出处,韩冈当时就不信,一方面题目的难度的确稍低,另一方面,也是张璪演技差了一点,不如韩绛的水平高。
除了韩冈推荐的黄裳没有考中外,章惇所推荐的李和也没有考中。王安石推荐的孙冲也同样没有考中。吕惠卿推荐的陈瓘考中了,韩冈却不会去怀疑他。
韩冈素知章惇为人,不私其亲。他若是拿到考题,怕也不会给人,便是亲儿子也不一定会。
王安石的眼中更是揉不得沙子,孙冲虽是他的门客,能得到他的荐举,却不可能从他手中得到泄露的题目。估计三馆中的那几位,也没人敢拿着考题去奉承王安石。
至于陈瓘,吕惠卿离得太远,却没有可能帮他多少。
终究还是黄裳的那个状元头衔让自己大意了。韩冈想着。
纵然知道来自后世记忆中的状元头衔做不得数,但潜意识中,还是将黄裳的水平放在了状元一级上,认为他肯定能够通过考试。换作是对黄裳的才学没有什么信心,在别人都有可能作弊的情况下,韩冈也不一定会崖岸自高。做事总不能彻底黑下心去,也难怪自己推荐的人不能考中。
现在看一看,黄裳的这位记忆中的状元,还是比不上真正的榜眼。陈瓘可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及第,不过韩冈也没听说过他拜在吕惠卿的门下,大概是同为福建人的缘故。
韩冈轻易的便认了命,这让韩绛、张璪突然间有些不适应。
他这样的态度实在太过奇诡,就两人所知,韩冈从不是简简单单就认输的人。
张璪想了想,问道,“那黄裳的考卷看到了吗?”紧接着又问,“对错如何,几题为‘通’,几题为‘粗’?”
这名堂后官显然已经有所准备,“试卷下官没有看到,但下官打听了一下,黄博士好象是‘通’‘粗’各居其半,仅仅差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