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过来吧。”韩冈吩咐道。
马车刚停,一群人就迎了上来。
军器监丞兼提举火器局事的方兴走在最前,他早在一个多时辰前就在寨门处等候韩冈一行的到来。传信的士兵也派出去了好几位,等到韩冈、王居卿的车马从官道转过来,便立刻率领寨中能腾出手的官吏,远出寨门来迎接韩冈与顶头上司的视察——要不是知道韩冈不喜欢这一套,他肯定会迎得更远。
大概是因为火炮声伤到了耳朵,方兴以下,火器局的官员一个个声音大得能传出三里地。
韩冈从马车上下来,也不过三十里路,坐车就做了一个多时辰。尽管是高大轩敞的四轮大车,但做得久了,也不免有些腰酸背痛。只不过京师中污染重,又连着多日晴天,风大灰大,韩冈不想弄得满面土灰,便没有骑马,弄了辆马车,拉着王居卿一起坐着过来。
王居卿也累得够呛,他比韩冈年纪大得多,身体差得更远,更受不得累。和韩冈一起受了方兴等人的礼,回头望着来路,“这里离京师还是远了一点,一个多时辰啊,要是能修一条轨道直通此处就好了。万一此处有变,城中援军也可以尽快赶到这里。”
开封府附近没有高山,所谓的山,只是些小土包而已。除去黄河之外,也没有大河、深沟,仅有的几条河水,还都有人工的痕迹。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阻隔。要说起铺设铁路轨道,当然是最好的地形。
“判监说得是。我等来回京城,就想着有一条轨道直通此处就方便了。”方兴附和着,脸上似笑非笑。
真要有外敌入寇,第一目标必然是开封府。而想要打到开封,不论从哪个方向都至少有上千里地,有那个时间,朝廷早就从这座新落成没几天的火炮试验场,把兵力和装备给抽回去了。然后在这里驻屯更多的军队,作为反击的战略要地,卡在敌军喉咙处。至于铁轨,在有外敌控制开封城外的情况下,直接将铁轨一扒,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不过王居卿是新近投入韩冈旗下的重要官员,刚刚被任命为判军器监,方兴虽然是韩冈的心腹,在军器监中又管理着最重要的火器局,也不方便对他的话取笑反驳。
韩冈看得出方兴的真实想法,估计做了几十年官的王居卿也不是瞎子,转头就对王居卿笑道,“寿明你这话要是给沈存中听到,包管要闹起来。”
“这是为何?”
王居卿正为方兴的态度暗暗恼火,这时听见韩冈的话,却不明所以。
韩冈解释道:“沈存中也有意在京中修一条轨道。不过是在城墙内,在城墙根绕城一周。五十里长的铁路,平日可以供百姓乘坐,真要到了战时,运送兵员、物资也方便。”
王居卿立刻反应过来,“开封城墙内的那条路?”
开封城墙内侧,有着很宽的一条城防通道。尽管走的人很少,每隔几年都会对清理一番,禁止百姓侵占。若是作为轨道的基础,就算铺设一条复线铁路,也不会影响到正常的行走。
但他立刻又皱起了眉,东京城门人来人往,而且不止是人,还有马、牛、羊、猪,突然间一列有轨马车开过来,这让都不好让,“城门那边可不好安排。”
韩冈、王居卿两位说着不相关的话,火器局的官吏们不敢打扰,悄无声息的向外让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绝不敢让人误会是在偷听。
韩冈瞥了这群知情识趣的官吏,笑道:“沈存中正考虑着是下面掘地道传过去,或是架桥越过去。”
“那可难了。”王居卿摇头。
架桥是不难,但想要越过东京城的城门门洞,要架起多高的桥?万一马车从桥上摔下来,砸到人又怎么办?何况要经过四门正门,那是天子车驾经过的地方,如果是守卫倒也罢了,难道要马车从天子的头顶上过去。
而换成是地道,有没有先例不说,怎么让地道不坍塌下来?能并排通过两辆马车的地道,那该有多高,多宽?城门都是车来车往,万一塌下来,这又该如何是好。
“的确是难。但要是解决了,轨道遇到山、河就都有办法了。”韩冈笑道,“不过寿明你和沈存中能这么想的确好,轨道从来都是不嫌多的,要是能以开封府为中心,将府中各县先连起来,日后连接天下各路的干线轨道,就有了仿效的对象。”
“就像是邮政一样,一级级的传下去?”
韩冈道,“既然天子临天下,天威就是这么一级一级的散布下去,那不论是驿传、邮政,还是道路,当然也是得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