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禁中军队的控制,章惇远不如韩冈,当过枢密使都没用。
韩冈抬头城上,眯缝起眼睛看了一下,就转头对章惇道,“没事,走吧。”
韩冈是怎么确定安全,章惇更不多问,随即便与韩冈一同驰马入宫。
有苏颂开道在前,两人一路都无阻拦,抵达慈宁宫时,先在门外见到了一脸焦色的王中正,还有被堵在了门外的苏颂。
看见章惇和韩冈,王中正的双眼亮起,“相公终于来了!”
韩冈和章惇一步步登上阶梯,一名内侍拦在两人的面前,“太后寝殿,请相公止步。”
殿前鸦雀无声,就只有几个灯笼在屋檐下晃动。多少双眼睛在明处暗处看着,等着宰相们的反应。
章惇的脸上一阵怒意闪过,跳过那内侍,喝问后面的王中正,“怎么回事?!”
那名内侍却大胆,高声叫,“官家有诏,太后病重,正在诊治,诸人无诏不得妄入,以免惊扰到太后。”
韩冈带着几分不满,以苏颂的身份,不该被这等小人拦在门外,“子容兄……”
苏颂抿了抿嘴,却没说话。
苏颂一直都很注意对天子的礼节,寻常向太后奏事,还要对皇帝复述一遍的大臣,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如果是天子的口谕,他当真不会违逆。
‘皇帝得到消息可真快。’
章惇和韩冈对视了一眼,同时轻叹了一声,俗话说人走茶凉,在宫廷中,这茶汤凉得尤其快。
如果太后安好,这宫中没人敢兴风作浪。但她一病倒,立刻就有人倒向天子了——想赌一把,又有胆子,从来都不少,这可是泼天的富贵。
而心怀犹豫之人更多,只要章惇、韩冈有一点应对不对,他们立刻就会倒向天子。
幸好还有许多人是没办法跳槽的。尤其是在上面一点的那位王留后。
“苏平章,两位相公,还请回吧。有官家侍奉太后,太后很快就会康复的。”
那位内侍甚至都趾高气昂起来,在三位宰辅面前指手画脚。
韩冈懒得多话,指了那内侍,对王中正道,“拖下去。”
王中正有了主心骨,立刻就有了精神,一声低喝,“听到没有,拖下去,别吵着太后。”
两名班直随即应声而上,将那内侍掀翻在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先一脚踢碎了他的下巴,牙齿乱飞,满口溢血,顿时就说不出话来,随即一柄长剑自腰后捅进去,顿时就没了气息。
韩冈和章惇对此理都没理,径自排门而入。平章军国重事的苏颂皱眉看了内侍一眼,也跟了上去。
寝宫之中,天子赵煦平静得站着,对宰辅们的到来没有任何意外。
太妃朱氏则抬起头来。看见外臣,朱太妃都没有躲避的意思,拿着条雪白的汗巾,稳稳的坐在床榻旁。
赵煦侧过身,偏头看了看依礼参拜的章惇和韩冈:“两位相公也入宫来了。”
继而又看到了苏颂,“苏平章,还是进来了啊。”
小皇帝的话语中透着浓浓的讽刺味道。
韩冈、章惇、苏颂先后在天子面前参拜,赵煦也没说平身,又返身望着太后的卧榻。
韩冈径直起身,“太后一身系于天下,乍闻病情,臣等安能高卧家中?”
朱太妃转过身,眼中喜色甚至都没有遮掩,她拿着汗巾蹭着眼角,带着浓重鼻音:“谁想到太后好端端就昏倒了。相公们也真是公忠体国,大晚上的入宫来探问。”
“太后入睡前曾有口谕,诏臣等入宫。”章惇面不改色的欺君罔上,这就只要一个借口,剩下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说着就与韩冈一起向前。苏颂也没再犹豫,一同上前去。
当值的翰林医官安素之正坐在太后榻前,拿着银针在太后手上慢慢捻着。雷简在旁坐着,手上提笔,似乎是在写医案。
韩冈对太医局中一应翰林医官的情况了解很多。
雷简就是个凑数的。但安素之的医术在太医局中也算得上是出挑。尤其是针法,当可算得上是一绝。如果太后病情不重,几针下去,至少能够醒来一会儿。
韩冈走近了几步,就见榻上的太后紧闭双眼,脸色蜡黄,颧骨在腮上落下了深深的阴影。
平日里隔着一重屏风,又画着妆,竟然没有发现,为了国事,向太后已经憔悴到了这般田地。
盖了厚厚的被褥,胸口甚至难见起伏。
在太后的手上扎下几支银针,安素之放下手,先起身擦了擦汗,回头对三位宰辅拱手,权作行礼。
“太后病情如何?”
章惇立刻问道,视天子如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