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打得好算盘。”赵宗愈冷笑连连,“还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了。弑父的罪名都给安在官家头上。章惇、韩冈哪个不担心官家亲政之后杀他们全家?正紧锣密鼓的办着事,他倒好,不想办法躲远一点,倒想着让别人去引火。”
嗣濮王赵宗晖则拿着个桔子,专注的剥着皮,也不搭腔。
过了一个冬天,这桔子外表光鲜,可剥开来一看,里面的桔瓣却是都皱缩了。
“……要是有乱臣贼子想要谋朝篡位怎么办?!”赵宗愈拿腔拿调的学了赵宗祐一句,嘿的一声笑,“唱作俱佳啊,真不知哪家瓦子里学来的。”
赵宗晖默默的把桔子一瓣瓣的分开,也不吃,照空一丢,就见一道金光闪出来,把桔子一下接住。
蓝鼻子,金绒毛,脖子上拴了个赤金链子,却是一只金丝狨。
赵宗晖独角戏唱的烦了,拉着赵宗晖道:“哥哥,你说,赵宗祐是真傻还是假傻,以为我们会听他指派?”
赵宗晖拍着金丝狨的头,议政重臣才有资格使用的狨座,就是用这种猴子的皮做的。赵宗晖却没拿它做马鞍,养了有好些年了。
“精的如猴儿一样的,掉坑里的多了。看到吃食,就看不到下面的陷阱了。”赵宗晖摸着温暖细柔的绒毛,慢悠悠的说着。
猴子吃着桔子。在这厅中的三个活物,就只有这畜牲才能这么专心的吃着东西了。
赵宗晖心中暗暗叹了一声,抬头对兄弟道:“十五单传,十一侄死得也早,家里面就剩两个孙儿孤独伶仃,现在廿一看到机会了,当然想要搏一把。”
“所以要让我们去往刀口上撞,他好去讨好那些乱臣贼子?做他的梦吧!”
赵宗晖又叹了一口气,叹出了声,兄弟之间勾心斗角,还真是难看。
老濮王赵允让的子女众多,只是儿子,活到留名玉版的年纪,总共有二十二人。
二十二个儿子,生母自是多有不同。有的出自结发的正室,有的出自继室,更有的出自小妾、婢女。
因为生母不同,赵允让的儿子们也各自分了亲疏。赵宗晖与赵宗愈是同母兄弟,与过世的老大老二关系也紧密。
而早逝的十五赵宗沔与赵宗祐的生母是亲姐妹,赵宗沔还在世时,与赵宗祐更是亲近。
赵煦是英宗的孙子,如果太后要行废立之事,只会在赵宗晖这一代的孙子辈,而且还要父祖皆亡,免得尴尬。
赵宗晖、赵宗愈肯定是会支持两位已经过世了的兄长家的孙子,轮不到老十五的后人。而赵宗祐,却肯定会选更亲近的孙辈。
“岂能让他如愿以偿?!”赵宗愈咬牙切齿,只是很快又疑惑起来,“赵宗祐他哪里来的把握?”
他这个宗室,到底是哪里来的把握,能在太后和宰相们面前卖上好的?
赵宗晖把桔皮丢给猴儿,道:“他多半是打算支持州县中设立议会。”
“难怪!难怪他说州县议会是幌子,原来是这么回事!”赵宗愈双手紧紧握起。如果赵宗祐出现在他面前,他的一双手肯定会掐到自家的弟弟脖子上。
“哪家祖上的基业,不是不孝儿孙给丢的?”赵宗晖叹道。
“谁说不是!”赵宗愈接了一句,忽然觉得不对,惊讶的问道,“哥哥,你的意思是?……”
赵宗愈反问,“你觉得呢?”
赵宗愈咬了咬牙,“也只能这样了。”忽然又发起火来,“都是这帮乱臣贼子闹得事!等新君登基,坐稳了位置,现在丢出去的,定要拿回来。那韩冈,也决计饶不了他。”
赵宗愈发着狠,“做臣子的,要那么大的名声做什么?上仙给的仙方还给瞒了那么久,要是早献上来,天子下诏去找牛痘,早几年就找到了。就是用什么人痘,好歹把七皇子给保住,有两个儿子,这个不行,还有一个能换。偏偏他就是会拖,难道皇子还比不上贱民的小儿金贵?!”
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
赵宗愈对韩冈的这句话衔之入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可是圣人之言!
这天下是赵家天下,地姓赵,人也姓赵,岂是乱臣贼子能抢得去的?!
“其实看这些年的治政,比他岳父在时好多了。”赵宗晖说了句公道话。
王安石是把摆了多年的席面一掀了事,然后在旁边另摆了一桌请客,原来桌上的客人只能吃剩菜。
韩冈这个厨师就不错,撤下一盘菜就换上两盘菜,一桌这边继续吃,那边来了新客人就加上一桌。
虽然说章韩两人联手执政的这段时间,宗室得到的待遇,依然不如仁宗之时,可有王安石在前,稍稍有点优待,就让宗室们感恩戴德了。
赵宗愈一声冷哼,“能比王平章做得差也难了。”
“比富、韩都要强些。”赵宗晖摇摇头,韩冈出将入相,跟诸葛武侯也差不离了,可惜就是没武侯的忠心,“若他不是这般倒行逆施,再多做几任宰相其实也好。”
“他再做几任,大宋就得改大齐,赵官家也变成韩官家了。朝廷养士百多年,却养出了一群白眼狼。”尽管现在的首相还是章惇,但在赵宗愈看来,这章惇根本不是韩冈的对手。他问自家的兄长,“现在就已经要废立天子了,哥哥你看怎么办?”
赵宗愈根本不怀疑宰相们能不能废掉现在的皇帝。
有太后在,议政重臣又齐心合力,赵煦的位置怎么保得住?
还有那州县议会,也多半是实。用州县之权作为交换条件,来减少反对废立天子的声音。
等这些首尾都办妥,可就要选人入宫入继大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