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军医。”黄裳道,“到底要多少人,你算一下,今天就给你都派过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吃穿用度,有哪里不便的,也尽管提。本府会尽力支应。”
焦院长拱手作了一揖,“多谢大府。”
黄裳道:“能少死人就好。”
京府的达官贵人家中如果有人发病,一般都是不会送到医院,而是在家宅中另辟一小院,请翰林医官上门诊治。这一回也是一样,被送到新生医院的病号,基本上都是普通人家,最多也只是小官的家属。
但黄裳为了自己的声望,不会说都是些平民百姓,死了也无关紧要。如今都堂治政越来越注重各种数据的统计,伤亡数字难看了,都堂的大佬们脸色绝对会比数字还要难看。
“下官尽力而为。”
黄裳呵呵一笑,“得你焦熙一句尽力,本府就能放心了。”
黄裳素知这焦院长的为人板正,能说一句尽力,也不必多叮嘱什么了。这样的下属,总比那一等一听上司吩咐就拍着胸脯回话的让人放心。
跨过正门,消毒用的石灰水和醋的味道越发的浓重起来。但更加浓重的却是不知来自于何方的阴湿之气,让人感觉门内的气温陡然一降,无处不在的暑气竟然被驱散不少。
尽管黄裳在继续深入这座临时医院之前,他先在门房处换了一身外套,就跟其他医官一样,把浅蓝色的外袍、帽子和口罩都穿戴上了,还因此对暑热倍感难熬,这时候就感觉自己身上的衣物似乎穿得单薄了一点。
“此处倒是清凉。”黄裳道。等这临时医院撤销,到这里避暑倒是不错。
焦院长似乎有些疑惑,看看天上的烈日,感受到脸上身上的汗水,哪里凉快了?“刚才才看的三十五……”再看看跟在后面的一群蒙面大汉——大部分人其实已经把口罩给拿下来了——前胸都是深色的汗迹,“哦,你们都去做事吧,不要跟着了。”他急急忙忙的赶着人,却把黄裳的话给丢一边了。
十几个医师、医生大部分都走得有几分不情不愿。能在开封知府面前露个脸,日后的道路能顺畅很多。天下医师数百上千,医生更是车载斗量,每年都有数百人从医学里出来,可能成为翰林医官的也就那么几十号人,若是有一个都堂中的宰执支持,区区一个医官又算得了甚么?黄裳看得出来,这几个人肚子里怕是都骂到了这焦熙的祖宗八代了。
焦熙却没看出来,还在跟黄裳说,“还得请大府送些冰来,太热了,病人吃不消。”
黄裳点头答应,心里叹着,当真老实人,难怪被推过来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焦熙带着黄裳走在二圣庙的正院里,绕着院子走,正院的中央搭了好几排架子,拉起了十几条绳,一条条床单就挂在绳索上。
焦熙道:“院中的病人主要还是热痢,占了八成,都安置在正殿和东厢处。剩下两成,就是其他疾病,在西厢分隔安置。每天至少要换上一床被褥床。垫用的稻草也得天天换,换下来的都得烧掉。还要清洗被污染的衣物、被褥,但热水不足。”
黄裳明了,“稻草没没问题,另外,还要一台锅炉?”
焦熙道:“原来的那一个太小了。”
提供开水的锅炉是医院的必备物品,被病菌污染的衣物,最好的消毒方式是在清洗后在开水锅里煮上一刻钟。开封府许多大户人家购置锅炉,都不是为了日常饮用水的安全,更多的还是给衣物消毒。
“没问题。”
“冤枉!大官人,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黄裳的前方,围墙下倒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避瘟丹,还有一圈小字,黄裳没戴眼镜,看不清了。不过更显眼的还是被捆在招牌旁的一个男子。原本被草木遮掩,黄裳这一行刚靠近,猛不丁就听见围墙下的草木中有人大声喊着冤枉。
黄裳转过脸,似笑非笑,“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