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得很。包括令侄孙。’韩冈暗暗道。
韩冈没把他的话说出来,行人司打探到宰辅家,这种事不能公布出来。
“两边都要抓。”章惇道,停了一下,他又道,“今日事为首者多为河南府中人,不可使之居朝堂。玉昆?”
“我同意。最好还要查一查三京国子监,那里面藏污纳垢,什么贼人都能搜得出来。”
除东京外,河南、大名、应天三京都设有国子监,尽管远不如开封府的国子监,但里面的还是有一帮子学生。学力上,不如京师,才干上也不如京师,只是为了多安插一些学生进学,故而才有了三京国子监。
章惇和韩冈的提议没有任何波折的得到了通过,抓捕都堂外的学生放到了晚上,抓捕学生背后的作祟者,也随时可以出动兵马。
章惇和韩冈并不喜欢就此事发表太多意见,定下了这件事的结果,就彻底放开了,仿佛外面的喧嚣只是酒宴上的乐曲伴奏。
“此事不足论。”章惇总结道,“一帮子文不成、武不就的措大,又能闹出什么?真正要防备的,还是他们背后的人,肯定是想要构陷我等。请各位仔细想想,到底有什么手段。”
一干宰辅集思广益,拾遗补缺的工作做得还不错,章韩二人考虑到了,还是没有考虑,十几人终究还是帮他们做好了准备。
与平时一样的时间,会议结束了。
宰辅们各自归衙,也有出门就坐上马车,往家里去的。
“都小心一点。”韩冈叮嘱跟着一起走的黄裳和游师雄,“尤其是最近几日,全都坐马车出行。”
不必问为什么,黄裳和游师雄都明白韩冈的意思。
造个炸。弹不难,能把马车炸坏的炸。弹,从材料到结构也都很简单。难度在于的怎么送到马车底下。
还有火枪火炮。
都是不难制造,威胁性却很强的武器。这要搅乱京师,十几支步枪,两门火炮,足以让东京城都乱起来了。
没人敢保证京师里面不会流出一两套火枪火炮来。
学生们在都堂外抗议,宰相们出去向解释一下,安抚一下,事情平息的可能性很大。
但章惇不会出去,韩冈也不会出去。
如今已经有了一百步内能够精准命中的线膛枪,章惇和韩冈都不会随意进入不可控制的人群中。
到市井中吃喝,十年前做得,二十年前更做得,时至今日,两人却不会再去做了。
州桥夜市上的旋炙猪皮肉,依然香飘十里,每晚都能吸引数百人客,两人也不会再去光顾,甚至都不会派人买来品尝。
一切都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自从线膛枪研发成功之后,都堂宰辅,进出马车都在宫室、都堂和自家院中,若无必要,绝不在市井中的公众场合露面。
不单是畏惧线膛枪。
火器出现之后,刺杀的手段一下丰富了几十倍,只是让都堂宰辅这些外行人来想,随随便便都能想出二三十种。
当年名列密院的郭逵郭太尉,差点被军器监试做的火炮给炸死在家里,现在已经在民间被当做一条轶闻来戏谑,可从那时候起,高门显贵无不对火炮提防三分。
一想到只要在三四百步外放上一门火炮,就能一炮命中自家的屋顶,许多人夜里都睡不安稳。
过去宰辅上朝、出行,几乎都是骑马而行,骑什么马,马鞍、辔头、缰绳用什么式样,都有规定。
如今则都是改成了马车。前两年朝廷对不同品级的官员用车发了文,确定了马车是正规的官员出行工具。
韩冈的马车——也不只是他的马车——经过了改装,板壁中都夹了双层铁板,铁板中间还有棉花做缓冲,车厢底盘也铺了钢板,普通点的炸弹或轻型炮弹,都别想炸坏车辆。
而为了防备刺杀,都堂的成员都被配备上了同样型制的防弹马车。
韩冈独坐在马车中。
这辆马车看着车厢宽大,但实际坐进去,却会发现空间不能算大,只能供五六人对坐。
马车钢轴也是特制的,还不能走颠簸的路,只能在行驶,同时隔一段时间就要检查更换,避免车轴断裂。
但最大的好处,就是防护性极好。外面十二匹马拉车,并不全然是为了宰相威仪。如果是八匹、六匹,拉起几千斤重的防弹马车,那奋命吃力的样子就难看了。
十二匹挽马轻易拖动了宰辅马车,将韩冈一路带回到他的目的地。
走下马车,韩冈舒展了一下腰背,抬起头。
砰的一声。
那是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