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侍郎兼刑部尚书平章事晏
门下侍郎兼工部尚书平章事章】
这是中枢公文的签名格式,地位越高,签名越靠后,而且只签姓、不书名。
宰相章得象、晏殊,参政贾昌朝、范仲淹。刻在石碑上的,正是庆历三年东府宰执的名单。
韩冈指着最下的章字:“这一位是令族叔……”
看到章惇的表情,韩冈就不说了。
仁宗时的宰相章得象,是章惇的族叔。而章惇与章得象小妾的事,如今依然常有人提起。加上章惇的出身,一直都是被人拿来攻击章惇的武器。
韩冈划了一下范字,“庆历新政可惜了。”
内忧外困,不免要改易旧规。在后有熙宁变法,在前有庆历新政。而主持庆历新政的就是石碑上的参知政事范仲淹。
章惇道,“如果当年新政成功,就不会有文正公的变法了。”
韩冈呵呵笑,“皇帝想办,就得去办,皇帝不想办,就得滚蛋。”
韩冈的话中对皇帝毫无敬意,这是如今常例。只是仁宗皇帝有些特殊,毕竟还有好名声。
不过章惇和韩冈一样,对那位以‘仁’为庙号的皇帝,都不是很看得上眼。
“皇帝,天下之大蠹。”章惇瞥眼看韩冈,“玉昆,这句话应该是从横渠书院传出来的吧。”
“那是以前。以后皇帝只管奉祀天地,不再以天下奉一人之欲,自然不能算是蠹虫了。”
章惇把惊讶压在心中,笑道,“玉昆你真是越来越敢说话了。”
新帝将在议会中登基,而宰相也由大议会任命,两者议会下并立,从此不再统属。
韩冈宣扬的理念和制度,要把皇权打压到底。这已经是高层的共识。
只是直接把皇帝说成是蠹虫,还只是学术上的激进观点。
没哪位高官会公然如此宣称。
但章惇一提,韩冈就坦然承认,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韩冈笑道,“有如今的时势,才有今日的坦言。”他看看章惇,“子厚你有话要说吧,你我在此,又何须忌讳?何不坦言。”
这些日子,韩冈和章惇多次深谈、闲聊,看得出章惇有些话想说,却又有些顾虑。
章惇楞了一下,笑道,“还是瞒不过玉昆。”
他想想,说道,“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可如今,没有了上佐天子这一条,宰相就无从说起,更不用说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他看着韩冈,“改易名号,以合新制。”
从宰相、相国,到尚书令、中书令,再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名号的变化过程,就是宰臣地位不断下降的过程。
如今宰相权比天子,名号上却依然沿袭旧制。这当然不好听,也不符合实际。
“我当什么事。”韩冈大笑,“这等事,直说便是。我们做的放在过去都是抄家灭族的谋反事,相比起来,改个名号又算得了什么?”
章惇的顾虑自然有原因,表面上是名号的改变,实际上会牵连到权力上的大变动。韩冈出言反对,也是应有之理。但韩冈又哪里会在意?
“祖龙一统,变三代分封之制,自谓超于三皇,远迈五帝,故自号皇帝。如今宰相,受命于万民,子厚你若想改个名号,当然没问题。不知子厚你可有腹案了?”
章惇谦虚的说,“还要请教玉昆。”
“总统。三公坐而议政,无不总统。宰相位比三公,可改为总统。”韩冈不假思索,又说,“或者总理,宰相理燮阴阳,总理河山。不知子厚你意下如何?”
韩冈的回答出乎章惇意料,两个名号脱口而出,显然韩冈有想过同样的事。
说起来,这两个名号也都不错,但是看韩冈的神情,章惇又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章惇又愣了片刻,方才说,“总统、总理,的确上佳,只是无先例。太宰如何?”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