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为她铸了一把小剑,她不小心弄丢了,最后哭得稀里哗啦的,便想着自己再铸一把一样的。
但锻锤太重了,她一只手拿不起来,两只手也是勉勉强强,仅能握住一会。
大概是因为生平第一次遇到这般挫败的事情,所以也惦念得格外的久。
不停的哭,最后莫名其妙的发了一场高烧。
只是想要铸剑的事情却记得异常清楚,醒来便惦记着和老祖宗们学铸剑。
初时,老祖宗说她年纪太小。长大了些,又说她一个女孩子,无忧无虑的活着便好,铸剑太苦太累,并不适合她。
最后实在拗不过她,才让她和师兄一起铸剑。
她终于明白她决心铸剑时为何老祖宗们看她的眼神里,千愁万绪,似喜似哀。
不是因为她是个女子,不是因为女子难以铸剑,不是因为她没有如他们所希望的做个普通的无忧无虑的女子长大……
而是因为,她的父母因铸剑而死,她的血亲因铸剑疯魔,他们不希望她再为铸剑所累。
所以便开始说谎了,他们告诉她女子不适合铸剑,又不想令她知道残酷的真相,再次说谎,说爹娘死在仇家手中。
若是他们不说谎,或许当初,她也可能会恨极了铸剑,从此再不碰刀剑。
但幸而他们说谎了,幸而她喜欢上了铸剑。
剑没有心,铸剑的人却有心。而剑客因为剑,有了剑心。
家主之剑,是人心之剑,世间人心诸多不同,她如今,也唯独看清了他一人之心。爱她护她保她周全,不希望她受到半点伤害……
这一次,这一把剑,她为陆柏舟所铸。
莫言心给她的冶铁仅够铸一把剑,她没有路可以回头。握起手中的锻锤,莫九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忆脑海中为陆柏舟所绘制的长剑图样。
锻造。
欧冶子铸纯钧,花费了整整十年。历代铸剑师呕心沥血,倾其一生,为求铸出一把名剑来。
名剑于她而言不过是奢望,她只希望,这把剑,能够护陆柏舟平安。
这把剑,她铸了,二十叁天。
莫九娘生平第一次觉得,铸剑是这样痛苦又畅快。几乎无眠无休,她沉迷于铸剑中,煎熬又清醒。
淬火之后,她清楚的明白,眼下手中这把剑,是她目前所能铸出的最好的剑。
叁日后便是家主的继任仪式。莫言心手下的婢女前来,为她送做鞘的木材。莫九娘瞧着那些金贵的木材,不由得讥笑道:“铸剑的矿材舍不得给我多做,做鞘的木材倒是给的大方?是怕我用多余的冶铁做利器伤她?”
婢女没敢多言,只是放下那些木材,对莫九娘低眉顺眼道:“姑娘,我们只是些下人……莫要为难我们了。”
莫九娘也没有为难她们的打算,匆匆瞥了几眼木料,便挑中了花梨木。花梨木木质坚实,纹理致密,且有芳香,再适合陆柏舟不过。
想到陆柏舟,莫九娘不禁露出了笑意来,看向尚未打磨的剑刃。
即便是此行再没有退路,她为他铸得这把剑,或许能伴他往后的诸多春秋。
莫九娘的手在做鞘的木料上轻轻划过,指尖沾染上了木香,想到他拿到这把剑的模样,心中愈加充满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