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亭嘉被绑在长椅上时,人也没有过多挣扎,只是颇为忧愁地想着,今日出来看戏班子演戏还没看够,现下自己便要给人演戏了,真怕一会儿她演得不像露出破绽来。
但是当长棍打在身上时,梅亭嘉发觉自己根本不必演,这种有些发闷的触感带着屈辱的味道足以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庆王妃的咬牙不吭声被众人看作是在忍辱,谢皇后冷冷地道:“是个硬气的,给本宫用力点打!”
过了许久,坤安宫的宫人都记得这个略微灰暗的下午,一言不发的庆王妃伴着秦嬷嬷的哭喊声成了坤安宫往后许多年的梦魇,而他们也始终难以忘怀,那一日脸色铁青双眸赤红的庆王荀臻。
谢皇后姐妹俩正看着梅亭嘉凄惨的模样,忽然便有一个玄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只两脚便将正施刑的太监从坤安宫正殿门口踢到了墙边。
只见那两个太监毫无反抗地飞起,犹如假人一般重重地砸在墙上,再掉在地上时已然不动了。
谢皇后被吓得忍不住大叫了起来,谢瑜也不由得连声道:“刺客!有刺客!”
荀臻忍着背部的剧痛将梅亭嘉抱在怀里,低声道:“嘉儿别怕,我来了。”
梅亭嘉睁开眼睛,还未开口说话眼泪却先流了下来,她想要抬手抹去眼泪却被荀臻抱得很紧无法动手,只得低声道:“王爷我无事,我,我也不知为何眼泪止不住……”
荀臻听得难受不已,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身体痛还是心如刀绞。
谢皇后终于看出来人是谁,不由得冷下脸道:“放肆,谁准许你庆王擅闯坤安宫?”
荀臻望向有些气急败坏的谢皇后,冷笑道:“想来能让皇嫂检讨自身的人还没出生,本王也懒得枉费力气与您多说。”
说罢,庆王殿下抱着自己的王妃转身就要走,把谢皇后气得几乎晕倒,她有些歇斯底里地道:“你,你居然敢就这么走?”
荀臻脚步一顿,微微偏过头微哂道:“的确还有件事忘了,多谢皇嫂提醒。”
说罢,只见一队杀气腾腾的大内侍卫自坤安宫门外鱼贯而入,二话不说便将皇后宫中所有人都抓了起来,任凭谢皇后如何训斥也不管用,如若不是谢瑜死死躲在皇后身后,怕是连她也要一并被带走。
荀臻余光扫到谢皇后仍旧努力护着那谢瑜,不由得嘲讽地一笑道:“皇嫂倒也还有几分人情味,只可惜被你护着的人心里能有几分想着你呢?”
同样是挑拨的话先后从庆王夫妇的口中说出,让这话可信的力度增加了几分,同时莫名显得这对夫妻十分相配。
谢瑜脸色苍白,却不敢再出言为自己辩驳——眼下这种可怕的场景,她真是恨不得不被注意到。
待得出了坤安宫,梅亭嘉小声道:“王爷,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荀臻却仍旧抱着梅亭嘉,他并未低下头看她,只将自己的下颚留给她:“无妨,你只需虚弱地靠着我便好。”
梅亭嘉低下头,安静地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由得发起呆来。
只这一句话她便明白,这个男人清楚她的目的,也清楚她一切心机与算计。虽然是皇后堂而皇之毫不掩饰地欺辱她在先,可是梅亭嘉也不曾料想,荀臻会帮着她。
庆王殿下抱着脸色苍白的庆王妃从坤安宫一路走到了宫门口,高调地令许多宫人都瞧见了,再结合庆王妃进宫时受到的种种刁难,已然坐实了谢皇后折辱妯娌的事实。
待得到了马车上,荀臻才将梅亭嘉放开。
梅亭嘉望着面无表情的荀臻,心中猛然觉察出不对来,他似乎是在生气。
“王爷,你不是在忙政事么?怎么到了坤安宫来?”梅亭嘉多少有些怯生生地开口问道,想来想去她又加上了一句:“况且,你这么闯进坤安宫,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荀臻的语气有些生硬,却还是好好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既然带了大内侍卫,便说明并非是我一人的主意,你无需担心。”
梅亭嘉垂下眼眸,荀臻的意思她明白了,既然大内侍卫进了坤安宫,说明皇上也下了旨,只是她也听得出来庆王情绪不对,这人到底是因着什么在生气呢?她思索再三,又开口道:“方才的事,妾身可以向王爷解释。”
不知不觉间她的称呼又变回了妾身,令荀臻的眉头轻轻皱起,但是他却没有开口纠正她,只偏了偏头示意自己在听。
“谢四小姐想着近水楼台,妾身拒绝了,但并非是因为妾身善妒。那成国公府小姐想来决计不肯为侧妃,妾身只为自保,倘若将来王爷有了心悦之人,妾身还是会好好对待她的。”
梅亭嘉每多说上一句话,荀臻的脸色便黑上几分,待得她将话说完,庆王殿下已然如同是砚台一般。
“你当真会好好对待她?”荀臻的声音依旧冷硬,如同是一把钝刀悄无声息地割在了梅亭嘉啊的心上,她来不及体会自己为何会心痛,便忙不迭地点头道:“妾身绝无虚言。”
荀臻转头凝望着梅亭嘉,桃花眼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好好对待自己?”
一时间马车里静谧无声,只听得交错的呼吸声,缓急有序相得益彰。
梅亭嘉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只手突然攥紧,连带着整个人都无法思考,荀臻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的心悦之人是……
梅亭嘉越来越不敢想,待得这种紧张的情绪慢慢爬上她的小脸,她才勉强岔开话题道:“王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坤安宫?”
不得不说,梅亭嘉这话题转得极为生硬,但是荀臻却配合了她:“是你的表哥韦二公子找到了我,说是你被皇后的人带走了,我才赶去坤安宫,现下他应该还在王府等着你。”
梅亭嘉惊讶道:“二表哥?”
韦衡找她想必是店铺的事情有了进展,只是让她惊讶的是,她的二表哥居然能联系得到荀臻。
其实上次奉茗茶庄外,梅亭嘉便隐约感觉到韦二少与庆王爷似乎有旧,只是当时碍于身份不好开口询问,现在倒是可以问上一问。
只是还不待梅亭嘉开口,荀臻却再次是再度提及了方才的话题:“你还不曾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梅亭嘉垂眸,半晌才抬眼看向荀臻道:“妾身的体质王爷是知道的,这才斗胆破釜沉舟。”
庆王殿下的暗示可以说是非常明显,可是梅亭嘉还是选择了回避,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她做不到虚与委蛇,便只能这样守住自己的心。
方才荀臻还只是身上疼痛,现下心里也隐隐作痛了。换成他是梅亭嘉,在不知道自己的疼痛转嫁到身边人之前,也不会放着这天然的优势不利用。
说起来,还是他自己作茧自缚。
马车里瞬间便沉默了下来,直到夏放过来才打破了宁静。
“启禀王爷,护国寺派人请您回去决断。”
荀臻看向了梅亭嘉道:“我怕是不能送你回府了,这便走了。”
梅亭嘉目送着荀臻骑上马远去才坐回到马车内思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