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杭生不是在问。
他以陈述的口吻来收尾这个匪夷所思的句子。这很残忍。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汤倪笑了笑,一步步走下台阶,
“再这样我可要怀疑你不是艺术家,而是心理学家了。”
或许是艺术者天生的敏锐使然吧。
他看得出,汤倪此刻并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
“说不定我天赋异禀。”
他也跟着弯唇浅笑,认真附和她:“‘心理学家’向杭生,听起来也不错。”
就像他一眼发现,是在听到警察说“家人拒绝认领”那句话时,她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这么晚了,姐姐我——”
话音在余光瞥见一抹修挺身影时,倏然顿滞。
沉默两秒,他看似局促地抓抓头发,笑容添染歉意,再出口的字词早已偏转上一句的本意:
“我今晚要赶画稿,可能没办法送你回家了,抱歉啊姐姐。”
笑意轻浅,上扬的弧度明朗而随性。
汤倪当然表示理解,“没事没事,你先忙正事要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也不是很远。”
向杭生点点头,“那…路上小心,回去早点休息。”
那个男人正在走来。
于是他打算做先离开的那个,步调后撤,倒退着向她挥挥手,状似洒脱。
“晚安,姐姐。”
音线眷恋。
也不得不离开。
当汤倪因为女孩的死亡而颤抖,他可以直面血腥并为此腾升的创作欲而感到兴奋;
当她因为女孩家人的冷血而难过,他反而庆幸这场祸事的发生,没能让她成功拒绝自己。
向杭生对自己有最起码的认知——
他是恶劣的人。
他这样恶劣的人,又如何能在当下汤倪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安抚到她呢。
他只能退出,将她交由那个男人。
没选择。没余地。
向杭生转身离去。
离开时,浅系瞳仁中还伏藏着汤倪的影子。
眸底的光在走失、涣散、彻底消逝。
—
姐姐。
我是如此的庸俗浮佻。死亡当头仍抵不过满腔情爱的重要,该被唾弃。
我好像什么都知道。
没有天赋异禀。
没有所谓狗屁的艺术敏锐。
只是一直偷看你,一直注视你。
从来不是艺术家,因为画不出你。对我没感觉的你。心有所属的你。
姐姐。
我明明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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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伏城赶到警局发现向杭生也在时,心情很复杂。
他一方面跟自己怄气,气自己为什么事发当时没能陪在她身边。
见面的第一时间,是冲上去检查汤倪有没有受伤。
“别这么紧张。”她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头,音调轻凉,“那时候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如实回答,安抚他:“所以,不要担心。”
沉了口气,段伏城一把将人拉入怀里,抚揉几下她的脑袋给予表扬:“我家茜茜好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