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人扫过他们,目光里也多是厌恶,以及一些源自对自我社会地位的骄傲,微微抬起下巴骄傲地穿过人群,咱是城里人咧,和他们这些穷汉子不一样。
每当一个穿油污的卡衫的包工头,嘴里噙着黑棒烟来到大桥头的时候,很快就被一群揽工汉包围了;包工头就象买牲畜一样打量着周围的一圈人,并且还在人身上捏捏揣揣,看身体歪好然后才挑选几个人带走;带走的人就象参加了工作一样高兴,而没被挑上的人,只好灰心地又回到自己的铺盖卷旁边,等待着下一个“救世主”来。
沈隆没有感到屈辱,他想起了老教父的名言,凭着自己的力气吃饭,不丢人;此刻他有点钟跃民当初在土城公社白店村当知青的感觉,他将这种生活当成了一种单纯的经历,有时候认真想想,钟跃民的生活方式的确值得羡慕。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一种积极参与生活的乐观精神,可以随意地体验各种不同的生活,沈隆当过官、当过学者、当过黑道教父,还真没干过农民工,体验一番倒也不错。
当然,要是一辈子干这个沈隆肯定不乐意,不管什么人,都希望能有更好的生活,要不然钟跃民也不会离开白店村去当兵,沈隆现在留在东关大桥只是为了更好地体验孙少平的生活,真正理解他的内心世界罢了,一旦有合适的时机和理由,他肯定会跳出这里。
等到太阳快要落山,沈隆还没有找到工作,这倒不是他不够格,而是他之前把大多精力放在了观察上,遇到包工头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上前自我推荐罢了。
桥头的揽工汉们三三两两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今天大概是不会有人来招工了,还是先找个地方对付一晚上,明天再过来好了。
沈隆也跟他们一起离开了桥头,开始寻找晚上过夜的地方,这附近虽然有不少小旅馆,可他没介绍信,不太好入住,而且住旅馆也不符合揽工汉的身份。
在这个年代,乡下进城的人们可舍不得花这个钱,他们一般都会选择投奔自己的亲戚朋友,忍受着对方厌恶的目光对付一晚上;这也不怪那些城里的亲戚朋友,换成谁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借宿,谁也不会有好脸色。
沈隆现在有三个选择,首先是孙少平的好朋友金波,金波的父亲金俊海在黄原邮电局当司机,金波跟着他在邮局干些杂活,不过金波家并不宽敞,沈隆过去的话金波肯定高兴,但是也太给人家添麻烦了。
其次是孙少平的远方舅舅马顺,他在北关的阳沟大队,可这门亲戚有点太远了,原著里孙少平倒是通过马顺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却也引发了一些冲突。
沈隆也放弃了这个打算,除了不太喜欢马顺一家之外,他也担心和原著一样,被阳沟大队的曹书记当成上门女婿。
所以他的选择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诗人贾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