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安也觉得再理,他实在归家心切,生怕自己不在的这几日家里生出什么事端,妙娘一人应付不来。
“林兄,你如此放不下,若是考中秀才念了官学,岂不是要将家眷也一并带上?吃得消吗?你应当以学业为重,操心太多容易分神。”
凌秀说着叹了口气:“我自己有几两重还是知晓的,院考我怕是无望,孙先生都说你是好苗子,若能一举得中总好过蹉跎三年。我们这帮学子,吃穿用度全靠家中供应,你心疼你家娘子那就更该少走弯路,她也能轻松些。”
林书安笑着点头:“凌兄说的是,我娘子如今挂心的只有姐姐,只要方家大公子能大发善心不再纠缠,我们家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方子辰脸上一热,无奈道:“你看我做什么,我如今都得仰仗我大哥,他虽说霸道了些,但也不过是情难自禁,你也是过来人,对我大哥莫要太过苛刻了。”
一句情难自禁便是林书安也只得沉默。
良久之后才说道:“他多少也该顾及女子的心思,强求便是错。”
方子辰也甚是为难:“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我会多劝着他,只是我大哥……向来随心所欲惯了,不吃硬,倒不如让你姐姐好言劝解,他若是听进去了事情倒好办。”
情才是世间最为难解之事,无道理可讲。
方家马车跑得快,一路未歇,回到镇上天已然擦黑,在林家铺子前停下,借着隔壁灯笼散发出的光才看到自家铺子竟似许久无人一般,瞧着颇为怪异。
林书安扣响门环,里面窸窸窣窣传来动静,打开门见是顾山颇为意外。
顾山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声音磕磕巴巴:“林相公回来了,我在铺子里守门,你放心,我是避开人来的,不会招来闲言碎语。”
林书安冲外面掀起帘子看过来的方子辰拱了拱手:“时候不早了,两位也快些回家歇息吧,改日我们再聚。”
目送马车走远,林书安与顾山围着桌子坐下,后院的甄妙听到自家相公声音,欢喜地跑过来,想到顾山也在放轻了脚步。
“我还以为你明儿才回来,匆匆忙忙赶路累了吧?饿不饿?我给你弄吃的。”
林书安确实很疲惫,飘荡在外的心此刻才算找到归宿,却又在听到她欢快声音时变得精神起来。
“是有些饿,离开几天怎么瞧着铺子变了样?是我记错了不成?”
甄妙简短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暂时先略去了方大公子又来发疯的事。
顾山见听他考中了还是头名,激动不已:“这可真是大好事,林婶子和林娘子早就盼着了。”转头看了眼外面的月光,起身道:“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儿说一声就是。”
两口子一起将人送出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回来将门关上。
“隔壁铺子着了火殃及了我们家,可恨那人竟然想买通管事的跑走,让我们自个儿闷头吃大亏。才一出事,顾山就来了,大大小小的事儿帮忙做了不少。只是那方子凌着实让人发愁,他自个儿来纠缠姐姐便罢,如今又多了他娘,可倒好他不露面了,他娘隔三差五地就来家里给他说好话,次次来都带贵重东西,分明就是一家子无赖。撵都没法撵,我看方子凌的脾气就随了他母亲,油盐不进的。”
林书安往甄妙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吃的用的都不少,有话说烈女怕缠郎,与姐姐与顾山来说终究不是好事。
“白日里做生意,她就在旁边坐着,时不时地夸赞姐姐几句,生怕人不知道他家的那点心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大婶了。好在我从不让姐姐露面,她怕也快被憋坏了。”
第79章····
甄妙话匣子一开说了不少家里的事儿,将煮好的面端到桌上,见他听的津津有味,坐下来,说道:“原该和娘说一声的,这两天天气变脸勤,有点着凉,吃药睡了。相公这阵子在外面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林书安先喝了口面汤,浑身上下都暖了,笑道:“无非赶路考试两样事,没什么麻烦。明儿我去见先生一面,往后半年还得请先生解惑。细细想来,这一年想是一刻也不得闲。”
“反正家里的小事儿你不用上心,只管读书就是,有什么短缺只管同我说,我来想办法就是。”
林书安顿了顿,郑重道:“说来还真有一事得妙娘帮忙。”
甄妙只觉稀奇,相公这么有能耐的男人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笑着应下来:“相公直说便是。”
“我这儿攒了些银子,都是之前抄书还有帮同窗办事得来的,本该早些交给你,但我有私心。”他索性将筷子放下,碗里的雾气在空气里飘荡,被油灯发出的光填了颜色。
“我的私心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换一样东西。”
甄妙以为他又要送首饰,笑容腼腆:“我什么也不缺不必浪费钱了,相公留着缺什么给自己添置些就好。”
林书安拉起她的手,被滚烫碗边碰过的指腹残留着热意,一点一点浸入到甄妙的皮肤里。
“我想用这些钱换一件对你来说十分珍贵的东西,明天我们一起去当铺把娘留给你的桌子赎回来好吗?它也是你的家人,不该让它在外面苦等太久。不管当初多苦,都已经过去了,往后凡事有我。”
甄妙原本想等过几个月买卖再好一点,手里的钱再多些,她再去把自己的镯子赎回来,现在听相公提起,心里酸酸甜甜的,想笑却也想哭。
“相,相公,你……”
“那时你我不过只有数面之缘,你的决定我也不好干涉,既然现在你我做了夫妻,你的事便是我的,这本该就是我做的。明儿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当铺。”
甄妙紧紧回握住他的手,眼睛里噙着泪,开始止不住地哽咽。
林书安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真傻,这也值得哭吗?姐姐的事情,我……”
甄妙摇摇头:“明天方夫人要再来,我会和她说清楚。也怪我思虑不周,以为方子凌不来纠缠,方夫人一个妇人受到冷待后自己就走了,反倒忘了这天下婚约无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在反而更坏事。”
安静的夜里,两人坐在不算大的铺子里聊天,声音压低,时间脚步好像慢下来,晃晃悠悠。
“那天才知道整条街上大半的铺子都是方家的,我们虽然按时交租,但难免会受制于人。不怕相公笑话,我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民怕官也怕这无法无天的有钱公子爷。我只想好好活着,不想与人斗,可……”
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油灯随风晃了晃,甄妙略带苦涩的脸也模糊了起来。
“可转念一想,畏畏缩缩地活着不就任人欺负了吗?我之前拼死和媒婆闹,和王氏闹,她们不也不敢欺负我了吗?我想护着我姐姐。”
林书安安抚道:“这原本也不怪你,方子凌,此人嚣张跋扈惯了,天生恶人,要想拿捏他确实非易事,你再如何闹也是个女子,比力气就差远了。”
甄妙急切地身子往前倾,呼吸也变得急促:“那怎么办?他就是镇上的土霸王,惹不得,难不成我们要因为他搬离这里?”
林书安笑了一声:“倒也不必,暂且不论他对姐姐的情能到何等地步,总归逃不脱一个利字,有利可图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