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心里一百个声音在喊:他并不值得信任。但是她却明白,自己并未做到那么绝情。
直到第六日,两个侍卫进来,一言不发将她带走了。
她木然地跟在两个侍卫中间,跨过三道门后,她才渐渐熟悉起眼前的一景一物来,从一个偏殿旁走过,堂阁斋楼,亭台轩榭,星罗棋布。观赏牡丹的钟美堂,观赏海棠的灿美堂,四周环水的澄碧堂,玛瑙石砌成的会景堂,也只有皇宫,才会如此地奢侈。
桃花丛簇拥的锦浪亭,青葱竹林中高耸的凌寒亭,与海棠花相应和的照妆亭,还有梨花掩映下的缀琼亭,处处之中都透着皇家的风范。
她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四周,心中却是渐渐明了,这一次只怕是那穆子月要见她。
果然,很快前面引路的侍卫便将她领至皇上休息的宫殿外,之后又与走出的太监耳语了几句,待传报后,她便由那太监领着进去了……
时正中午,阳光从殿门透入,洒在穆子月身上,为他周身染上层薄薄的光晕,映得明黄色的龙袍更形耀眼,衬上他浓直的眉和菲薄的唇,看上去自有股浑然天成的王者威仪。像是感觉到她的注视,穆子月缓缓回过头,右手匆匆一挥,示意她身边的奴才们退下。
骆玉华眨了眨眼,按照礼仪朝他福了福身子,面容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坐下吧。”朝一边指了一下,穆子月转而面对着她,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威严。
依言在一侧的偏位上坐下,她脸上依旧香儿冷冷,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知道朕叫你来所为何事吗?”穆子月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异常响亮。
骆玉华摇了摇头,因长时间见不到阳光,面上没有一丝血色。
穆子月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心中暗暗称奇:自从他从穆子墨手中拿到那张休书后,他敏锐地发现纵然穆子墨最近并未表现出任何失常行为,可是那双往日无波无澜的眼却隐约罩着一层伤痛。别人也许发现不了,可穆子月心里却是极其明白的。但看眼前的女子,却一如往常般淡漠。
“因着你与漠儿也算夫妻一场,朕想这件事还是由朕亲自告诉你为妙。”穆子月探究地望了她一眼,顿了顿,又继续道:“既是你如今已与漠儿没有了夫妻关系,那么墨王妃自然也当另择她人了。因此,朕已下旨两日后,正式封唐香儿为墨王妃……”
他紧紧地盯着她,目光深邃而不可揣度,似乎极力想从她脸上找出属于一个被弃女子应有的悲哀与绝望。
可惜,他忘了,眼前的女子即便是如此,也不会轻易表露在一个外人眼前。
“噢?那真是一件喜事。”藏在白色宽袖中的双手狠狠地握成拳状,她动了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眼中却不见任何喜色。
穆子月笑笑,没有说话。
他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忽然间有种错觉,她与漠儿,真得很像!
可是两个相像的人在一起只会是折磨是悲哀,他们注定是不应该走到一起的!
想到这些,他又朝她露出抹温和的笑容,继续道:“待大婚结束后,朕自会放了你自由。”
说完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出去了……
骆玉华扯了扯嘴角,安静如一泓深潭,在他一转身之际,眼里交错出现着种种复杂的神色。
“李容儿死了。”忽然间,声音再起,她颤了一下,脸色又恢复如常。
随后,她缓缓站起,目光似有意无意地打量了四下一圈,嘴角挂着不带一丝温度的笑容。
“骆莹莹告退。”香儿淡淡地声音,她弯了弯身,目光却从未低下,脚下的步子不经意间沉重了很多,她一步一步走出去,每一步地迈出,心头如同割下一片肉,一片一片,血流尽了,人也该麻木了。
忽然间,脚落在门槛前,她停下来,声音微乎其微的响起,轻飘飘:“这是皇上决定的,还是墨王爷?”
话毕也不等身后的人回答,立即坚定地跨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诺大的宫殿中此时只剩一个同样孤寂的身影,穆子月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变得越来越深邃。
这个世界本没有错,身在帝王位,他,只能这么做!
奇怪的是接下来的两日,她没有被送回那个阴森的牢房中,而是被安置进了一个看似有些荒废的园子里,两个丫头侍侯着。
两日间,她亦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两个丫头为她沐浴更衣,她都没有知觉。
到了第三日傍晚,一个丫头手中捧了件淡色的纱裙进来,望了望依旧没任何表情的她,斟酌了半晌后道:“今日乃墨王爷大喜日子,皇上吩咐奴婢们给姑娘打扮打扮,呆会儿自有人来接姑娘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