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机翼在澈蓝如洗的天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沐云溪仰起头,注视着冲入云层的飞机消逝在遥远的天际,怅然地收回视线。
登机前,小少爷悄悄地对她说,要是无咎敢再欺负她,要她直接搭飞机回a市,他告诉她,皇甫家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还有他的怀抱……
小少爷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姐夫给拉走了,好像真的担心她会一声不吭地就离开z市似的。
其实,姐夫完全不必担心的。
她不是个会逃避的人。
当初会离开皇甫家,只是因为少爷的身边已经没有她的位置。她想,那时候的她应该也是抱着想要遇见一个真心待自己,也能够像少爷待少奶奶那样,把她放在心底最深处的男人,才会还没有开学,就一个人回到了z市。
换一座城市,因为原来那座城市承载的记忆太多,选择另一座城市,放空自己重新开始。
交通工具的改善大大缩短了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距离,却也增加了人与人之间流动的频率。
因为轻易,所以轻率别离。
这一次她不会再轻率地离别,因为这座城市,已经有她无法放下的记忆。
“走吧。”
沐云溪的神情专注,莫无咎不忍打断。见她收回视线,这才搂了搂她的肩,轻声说道。
“好。”
恋恋不舍地又往后看了眼机翼划过的天空,沐云溪跟上莫无咎的脚步。
九月,开学季。
离开学只剩一个星期的时间。
这一天晚上,沐云溪忽然接到导师的电话,告诉由于她的论文完成出色,学校特地邀请她这个回去指导学妹学弟,还有一些同年级同学的论文。成绩优异的她,还被校方要求作为学校的代表之一参加z医大每年开学迎新生的人员之一,上台发表演讲致辞,对新入学的新生们予以鼓励和指导。
没想到校方会有这样的要求。沐云溪拜托导师给她思考一天的时间在做答复。
怎么办?面对那么多的人,她会紧张。可是,是对她关照有佳的导师亲自打来电话,她根本不好意思拒绝。
沐云溪陷入两难的境地。
“在烦什么?”
结束和国外投资方的视讯,莫无咎一踏进卧房,就看见沐云溪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发呆,眉心轻蹙的忧愁模样。
上了床,莫无咎抱过她柔软的身体,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牙齿轻咬她雪白的香肩。洗过澡的她散发幽幽的撩人香气,莫无咎心猿意马,体内的欲望蠢蠢欲动。
温热的鼻息瘙痒着她的肌肤。
“呵呵,别……”
怕痒的沐云溪瑟缩着脖子,娇笑着双手推开不安分的男人。
“怕痒?”
黑眸闪了闪,男人发动一指禅功,不停地搔她痒胳肢窝、脚丫子这一类特别怕痒的部位。
沐云溪咯咯地笑个不停,她握着手机,边笑边躲过男人的攻击,蜷缩着身体,求饶道“哈哈哈!不要,不要再挠了。求你……溪儿……溪儿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沐云溪笑得瘫软在床上,不停地求饶。
她真的快要笑到岔气了,救命啊!
两个人闹了有一会儿,莫无咎才肯放过笑到无力,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女人,他从后面搂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告诉我,在烦什么?”
强势的语气,她却分明听出了他的关心。
于是,沐云溪把刚才教授打电话要她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致辞,还有帮忙指导论文的这件事复简要地复述了一遍。
……“怎……怎么了?”
沐云溪转过头,看见男人正偏头陷入沉默。
“你导师电话多少?”
男人忽然开口问道。
“啊?”
姐夫要导师的电话号码做什么?
“你要是不好意思回绝,我帮你打电话给他。”
他们的二人世界绝不容许被破坏!
“不……不用了!放暑假的这两个月我都没怎么和导师联系,给导师添了很多的麻烦,我想,我想还是回一趟学校比较好。”
眉心轻蹙,沐云溪把手机藏到身后去,最终还是做了回学校的决定。
“不行!”莫无咎想也不想地拒绝。
“为什么?你……你是担心我会到处跟别人说我们结婚的事情吗?你放心,我不会的。我知道你爱的人是姐姐,娶我……娶我只是个意外。我跟学校里的同学也不是很熟,不会有人认出我来的。你不必担心会有人把我给认出,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好不好?”
眼底闪过受伤的神色,要过多久,他才会真正的接纳她,把她当成真正的妻子呢?
“该死,我不是……”
谁说他爱的人是沐嫣然?还有什么叫她不会跟人去说他们结婚的事?
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娶的女人是一个有着小野猫的利爪和风情,名叫沐云溪的小女人,而不是那个做作的一无是处的沐嫣然!她呢?竟然这么急于就想要撇清和他的关系!
眼眸染上怒色,莫无咎低头怒不可遏地吻住那张总是会吐出让自己生气的话语的樱唇。
莫无咎强压下下腹的渴求,他必须要跟她好好的谈谈。
“记住,不要再企图惹我生气!”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我知道了……”
贝齿轻咬真红唇,低着头,沐云溪的声音小如蚊呐。
她不该在姐夫的面前提起姐姐的。姐姐逃婚,最伤心、难看的就是他。好不容易最近姐夫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善,她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提前姐姐,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难怪姐夫会生气了……
该死,这只小野猫该不会是在哭吧?
“溪儿……”
莫无咎抬起小女人精致的下巴。
沐云溪红着一双娇怜的水眸,眼泪欲落未落。
男人叹了口气,眼中的戾气褪去,换上温柔的神情。
“什么时候开学?”
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忽然对自己什么时候开学有了兴趣,沐云溪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下个礼拜三。”
“到时候我开车送你去。”
沐云溪惊讶地瞠大眼眸,是不是她听错了?他说他要送她去?
有些男人不擅长解释,他们只会用行动去证明。
正式开学报到的日子。
z医正门口,横挂大大的“欢迎新生入学”这一类的红色横幅,大门两边整齐地站有迎接新生入学以及陪同学生前来报到的学生家长的志愿者。
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跑车、越野车、轿跑,法拉利、保时捷、宾利、奔驰、宝马,触目所及无一不是价值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名车。
乍一看像极了是在举行一场露天的豪华车展。
还有十来天就是秋分,位处亚热带的z市,依然是热火朝天的天气。
一下车,离开车厢凉快的空调,热浪就滚滚袭来,汗如雨下。
不少的学生和家长在提着行李,走在被太阳炙烤的泊油路上,纷纷在诅咒z市这该死的闷热天气。
停靠在z大对面的马路上,莫无咎瞥了眼z医大迎新生的盛况,有许多穿着印有z医大logt恤的志愿者在负责帮忙学生和家长提行李还有生活用品。
“如果现在改变主意,还不会太迟。”
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看着体型瘦弱的沐云溪。
这么热的天,迎送往来的,她不中暑才怪。
“我……”
“这次是我真的决定离开,远离那些许久不懂的悲哀。想让你忘却愁绪,忘记关怀,放开这纷纷扰扰,自由自在。”沐云溪刚要回答,包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投给莫无咎一个抱歉的眼神,沐云溪接起电话。
“教授您好,我是云溪。”
“云溪。你来学校了吗?现在在哪了?行李多不多?要不要景晖去接下你?”
“我已经到学校门口了,我没什么行李,上个学期东西都还在宿舍。不用麻烦宋学长。对了,宋学长他不是找到实习单位了吗?”
怎么还会来学校?今天是工作日,现在的他应该是在医院上班才是对吧?
宋景辉是z医大07届优秀毕业生,也是何教授的得意门生。
大四时,沐云溪就被分配到何教授所在的小组,宋景辉是助教,负责在何教授出差或者编辑教科书的时候指导他们这些学弟学妹的论文。
当时宋景辉还没有去医院实习,是z医大的学生会会长。沐云溪是部长,两人在学生会的工作上有所接触。在医大,宋景辉算是沐云溪为数不多的朋友。
“哈哈。那小子今天刚好来看我。一大早就到学校看望我来了。云溪呀,你什么时候到?你可别忘了,明天你要正式代表06届学生发言,发言稿都准备好了吗?”
电话里老教授的声音听上去精神气十足,也许是因为又见到了他许久没见的得意门生的缘故。
“嗯……”
沐云溪回得很是没些底气。一想到明天要站在演讲台上,面对那么多的人发言,她现在就心里发憷得很。
“那就好。等你报到了以后就来我办公室,记得带上论文,个别小细节我再亲自给你指导指导。我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还有场会议要开,你时间抓紧啊。先这样了,我这边还有点事。”
电话那头依稀可听得见有人在叫何教授。
“好。教授再见。”
沐云溪礼貌挂断电话。
“我得进去了,教授打电话来催了。”
沐云溪解开安全带,伸手放在后备箱的单肩包,打开车门,匆匆忙忙地下车。
“谁是宋学长?”
没想到莫先生会问这么一句,莫夫人转过身,也很经典地回了一句,“宋学长?宋学长就是我的学长啊。”
说了等于没说的答案。
如果换成是普通的男人,估计会这么说,“你当老子白痴啊?拿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来敷衍我。”会认为沐姑娘是存心隐瞒。
但莫先生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一听莫太太这句话,就知道宋景辉这个男人并不构成威胁,在莫太太的心里,他真的就只是一个学长而已。
所以,说话是一种学问,解读,更是一种莫大的学问啊!
于是乎,听了莫太太的解释,莫先生心情大好。
嘴角扬起微笑的弧度,当场允诺,“今天要忙到几点?晚上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了。我也不知道晚上什么时候会好。这里离家里也好远。我可以睡在宿舍的。”
睡宿舍?
莫先生的第一反应是,如果莫太太从此就“寄宿”了,那他以后的“性福”生活要怎么保障。
才想要说出反对的话,被莫太太给抢占了先机。
“教授说他半个小时之后就要去参加会议了。所以没什么时间。我先走了啊。拜拜!我……我会想你的!”
飞快地弯腰在男人的唇上印上一吻,沐姑娘拎着包红着脸小步地跑开。
这是莫太太首次主动地亲吻莫先生,莫先生足足有三秒钟的呆愣,回过神来时,莫太太已经跑到了马路的对面。
“叩叩叩。”
“进来。”
一道苍浑、遒劲的声音自木制门后方传出,门半掩着,沐云溪轻声地推门而入。
还没有正式地开学,教授办公室,只有何教授一个人在。
“何教授好。”
“云溪。你来啦?坐,坐,坐,最近怎么样啊?”
埋首正在批改学生论文的老教授从论文里抬起头,和蔼地和沐云溪打着招呼。
“挺好的。您呢?暑假又去逛画展、书法展了吧?”
沐云溪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笑着问道。
“呵呵。还是云溪你懂我这个老人家。景辉,你应该学学溪儿。人家小丫头多懂事,才跟着我一年,就把我喜好和生活作息给摸清楚了。”
老教授笑呵呵地从办公桌后方走出,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不锈钢烧水壶进来的宋景辉说道。
“教授。这就是您的偏心了。在学校的时候您成天和溪儿讨论诗词歌赋,古玩名画、名人书法的,溪儿能不知道您暑假八成是去看画展、书法展吗?您又不和我说这些。”
阳光、帅气的宋景辉边笑边走进来,将烧水壶放在茶几上的水壶插座上,按下开关,转过身对老教授抗议道。
“这哪是我偏心?我和你说人体解剖学、微生物学、病理学你小子就听得津津有味的。一旦我和你讨论什么古文观止、诸子百家,你小子就跑得比谁都快。更不要说陪我鉴赏白釉刻花海水绿彩云龙纹碗、《富春山居图》、《汉宫春晓图》这些古玩名画的了。”
“嘿嘿。没办法。寸有所短,哪些诗啊词的,我真是一窍不通。古董我老爸喜欢,我是真没那鉴赏能力。我又不像云溪。精通医学不说,还通晓古文诗词,对古董还有一套。z医大才女的头把交椅啊,不才我是望尘莫及。”
宋景辉状似遗憾地嗟叹,逗得老教授哈哈大笑,沐云溪困窘地低下头,不习惯他人的她,眉目低敛,芙颊染上淡淡的红晕,似一朵月光下,开在仲夏的的栀子花自有一种婉约、清雅。
“学长你说笑了。”
她哪是什么才女啊!对古文诗词的通晓是每一个皇甫家的人都必需要掌握的,少爷和小少爷还有冯奶奶可比她懂的多多了。
“我哪有说笑,不信你问教授。教授,你说是吧?”
“呵呵,呵呵。没错,没错。”
老教授连声夸奖,现如今像云溪这样喜欢中国古老文化的女孩儿确实不多了。
沐云溪的头越发地低了。
宋景辉晶璨地眸子锁定沐云溪发红的俏脸,一个暑假不见,她似乎有漂亮上了几分。言谈举止之间……怎么说呢,似乎多了点小女人的妩媚。
这种浓郁的书香气质,当代只注重外表,忽略提高自学识的女大学生甚至女性群体当中所欠缺的,也是沐云溪深深吸引宋景辉的地方。
她就像是他去年途径四川九寨沟偶然邂逅的那一湾溪水,遗世独立,静静地流淌成婉约的姿态。
溪在云中,云映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