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拥在怀里,容颜身体已经不再感到寒冷,但是,她的心仿佛陷入三丈深的冰窖里,冷得整个灵魂都在颤抖,她听到自己牙齿打颤发出的咯吱声。
吸了吸鼻子,她顺着男人视线看去,天边漂浮着几片孤寂的云朵,云朵下坐着两个人同样孤寂的人。
“慕安之,谢谢你。”良久,容颜轻启贝齿,对着身边人低语喃喃。
回想起慕海生犀利的眼神,想起他手边有关于她的资料,却不知道她姓容的事,容颜已经明白他把她丑化的真正原因,也明白资料是谁篡改的。
慕安之这么做,虽然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却也算是想保护她,道声谢,真的是她应该坐的。
闻声,慕安之长长叹了口气,“颜颜,一切都会好的,有我在呢。”
这句话,比甜言蜜语的情话还要动听,容颜差点沉醉了,如果不是在关键时刻,脑海里闪过“柔媚”这个名字。
她忽然很想违背自己承诺,再一次,大声追问慕安之,“柔媚是谁?你拉我在你身边,是只为她吗?”
嘴角翕动,她最终没有勇气说出口。
两个人又坐好长一会,这期间,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从石头上站起来朝家属区走去时,容颜失落地笑笑,相互隐瞒,相顾无言,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悲惨的事。
呵,当看到站在哨岗处急躁徘徊,时不时对哨兵吼两声的人影,容颜转过头飞快看了眼慕安之,心里再度冷笑,慕安之,你谁不去招惹,偏偏要去惹容家的女王,这下看你怎么收场。
冷笑完,她从慕安之手里抽回手,头也不会的径直朝家属区走去。
而这边,容萱也看到了手拉手出现的慕安之和容颜,看到他们拉在一起的手,她先是一怔,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转眼,她马上换上一副笑脸,直接朝慕安之挥手高呼,“姐夫,姐夫,是我。”
容颜听到身后传来的柔媚娇羞,又带着巨大希望的声音,再度冷笑,没回头,似乎是怕眼痛,一溜烟的朝前跑去。
她跑得很急,等掏出钥匙打开门,坐到沙发上,已经满头大汗,也许是和慕安之不算长的聊天,让她口感舌燥,她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就去厨房倒水喝。
水才倒好,门锁“吧嗒”一声响,大门由外被人推开,容颜没多想,这间房子的拥有权虽然属于部队,钥匙却只有拥有居住权的慕安之和她有。
想着说了那么多话,慕安之或许也口渴了,她又倒了杯子水,端着两杯水朝客厅走去。
“慕安之,给你水……”在抬头瞬间,她看到的不仅是慕安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还有一张带着笑意,妆容精致的脸。
她端水的手一颤,目光冰冷的看向容萱,“你怎么来了?”
慕安之曾经告诉过她,出入楼下的哨位必须要有通行证,她之所以这么畅通无阻,是因为王芳去警卫股报备过,证件在办,那容萱呢?
没等慕安之说话,容萱已经假装娇羞地垂下头,声细若蚊,“姐姐,是姐夫带我进来的。”
于她语气截然相反的是她的眼神,她眼底迸出阴狠的毒辣,垂在一边的手也蓦然握紧成拳,太气人了,这个丑八怪居然敢这样对她说话,是时候让她知道昨晚她和慕安之春风一度过了。
她眯着眼,在心里冷笑,真是太迫不及待想看这个丑女人飙泪的样子了,鼻涕眼泪满脸,肯定更丑了。
“你不是说部队外人不能进来的吗?那她为什么……”
容颜端水杯的手再次一颤,几滴滚烫的水珠翻滚到手背和虎口上,她却仿若丝毫没感觉到痛,瞪大眼,怔怔地看着站在一边,始终一言不发的慕安之。
“萱萱是你妹妹,当然可以进来。”慕安之云淡风轻,不以为然的回了她一句。
容颜脸上血色尽失,她感觉喉咙口一阵甜腻,慕安之突变的冷漠,容萱掩藏不住的得意,让她快支撑不住了。
可,事实发展到这份上,她绝对不能退后,咬咬牙,她拖着似有千斤重,仿佛被人灌了水泥的腿朝慕安之走去。
容萱站在原地看着,眼底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慕安之眉心微微拢了拢,那颗朱砂痣随着容颜的靠近,越来赤亮,似乎暗示在他内心正在泛起着巨大的波澜。
“安之,口渴了吧?”容颜行至慕安之身边,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把手杯递给慕安之的同时,也朝他恬然淡笑。
“颜颜,我把萱萱带来,就是想你和商量一件事。”慕安之接过茶,想喝一口,放到嘴边时,发现温度异样的热,叹了口气,把它放在手心里当成暖炉取暖。
“什么事?”容颜端着自己的那杯水,转身朝沙发走去,她的声音还算平稳,背脊却在瞬间僵硬了好几下。
她有些恨这样的自己,为什么已经和慕安之确定了彼此间的关系,看到别的女人,堂而皇之出现在他身边时,她的心却是这么这么的难过。
慕安之看了容萱一眼,很体贴的把手里的水杯转递到她手里,接着才朝沙发走去,“萱萱要准备毕业论文,有些事,需要我的指导,这段时间,她估计要住在咱们家。”
“咣当!”一声清脆的玻璃杯落地的声音,尾随着慕安之最后一个话音响起,容颜怔怔看着地上摔着碎片的玻璃。
这个天,还真是应景,知道她今天的遭遇很不平凡,也跟来配合了,不然怎么夜长日短的冬天,在六点多了还会有夕阳。
落地的余晖透过明亮干净的玻璃投射进来,落到透明的玻璃碎片上,泛出潋滟的七彩流光,流光的缝隙间,汨汨流出流着雾气的热水,刺目惊心!
“姐姐,我是你唯一的妹妹,你总不想让我毕业论文过不了吧?”容萱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在不大客厅的回响起。
她假装很难过的擦了擦眼角,心里其实早乐开了花。
来之前,爸爸千叮咛万嘱咐过,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要忍受住,不管遭遇到什么,今天都一定要住进慕安之在部队的家里。
来的一路,她假设过容颜会怎么气势凌厉的为难她,却没想到,她还没真正出手,被爸爸预为心机不算轻的容颜已经不战而败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容颜并没理会容萱的故作难过,定定看着地上破碎的玻璃片,几分钟后,她起身朝容萱走去,目光冷而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容萱你学的专业和医学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怎么就觉得安之能帮得上你?”
容萱脸色一边,白一阵,青一阵,寻求帮助似的朝慕安之看去,可惜,那抹故作娇弱的目光才投出去一般,已经被一个纤细的绝缘体挡住了。
化身为绝缘体的容颜,挺直后背档在慕安之和容萱中间,她本就和容萱差不多高,正好直视她的眼睛,“话说回来,现在不是流行着一句话嘛,说什么好男人都成为别人的老公了,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小三这钟令人恶心的作物产生。”
顿了顿,她身形一转,直接面对上慕安之,“安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在潜意识里都希望一夫多妻制,一夫一妻制是严重违背他们意愿的……”
从进屋以来,除只说过三句话,一直保持沉默的慕安之终于再次开口了,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容颜,“所以你的意思呢?”
容颜深深吸了口气,眼底湿润一片,她半仰起头,强忍着,调整好情绪,再次开口,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凌冽,“所以,我很早以前就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结婚了,很不幸,我的老公又出轨了,我一定不会上当让小三顺利登位,我会更加爱他,用我的爱,把他再次拉回到我身边。”
此话一出,不仅是等着看好戏的容萱,就连慕安之也惊呆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容颜,目光似乎有瞬间的凝滞,琥珀色的瞳仁里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就这么看着容颜,而容颜也不服气,不害怕的回看着她。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被人凉在一边的容萱终于一跺脚,大步走到慕安之身边,她一把吊上慕安之的胳膊,“姐夫,现在该怎么办?”
慕安之拢了拢眉,犹豫片刻,正想开口,一个清脆又不容抗拒的声音,抢在他前一步开了口,“容萱你现在马上给我走,不要逼我动手!”
容萱愣了下,发现慕安之并没甩开她的手,一下子来了胆,看着容颜绷紧的,也更白皙的脸,一声冷笑,“哼,有姐夫在,我看你怎么敢!”
“咣当!”不等她话音落下,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再次响起,容萱不可置信的朝自己空无一物的手看去。
目光凝聚那刻,“啊!”她抑制不住害怕,发出一声尖叫,“你这个疯女人!”
因为容颜扬手朝她手里水杯挥去的速度太快,也太意外,她淬不及防,小半被滚烫的热水直接落到她手背上,在她精心保养下,才一直白皙粉嫩的手,在瞬间红肿了一片,生疼生疼的。
容颜似乎不屑去搭理容颜,什么也没说,抿紧唇角,就朝厨房冲去。
听到厨房里传来磨刀的声音,容萱的脸一下子成了土灰色,求救似的朝慕安之看去,眼下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的救星,可是……为什么他的眉心也紧紧蹙了起来,眼底发出一种看不透的光芒。
难道……听到磨刀声后,这个男人也害怕了。
完蛋了,厨房里已经传来脚步声,容萱脸色更惨白了,呼吸都有点困难,她飞快收回抓着慕安之的手,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朝门口落荒而逃。
美色和小命两者间,她毫不犹豫的选了后者。
关门声传来后,从厨房里探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她走了啊?”
慕安之撩了撩唇角,脸色浮现若有如无的笑意,“听到你用力磨刀的声音,不要说她,就连我也以为你要……”
容颜大步走了出来,“你不会以为我要自杀吧。”
慕安之走过去拉上她的手,然后朝沙发走去,“一开始我还真担心你是想不开,后来一想不对,你不是还没爱上我嘛,所以自杀的可能性不要说很小,连可能都不可能。”
“唉!”容颜顺着他坐到沙发上,心里的想法被人这么容易就看穿,她失望的叹了口气,“既然知道我是故意吓容萱的你为什么不帮她,还放任她逃走了。”
慕安之轻声笑了笑,长臂一伸,把身边人再次拉进怀里,他把下颌抵在容颜的头顶,声音低而沉,“颜颜,你帮我解围的一番苦心,我怎么能辜负。”
大概是被他这个姿势弄得有点不舒服,容颜在他怀里扭动了下,寻找到舒服一点的姿势后,在男人好闻的气息和温暖的胸膛里,容颜半合上眼睛,半醒半睡地喃喃,“你怎么知道我这样做是在帮你的?”
慕安之更用力的搂紧怀里人,嗓子失去了一贯的凝静和清润,低沉的有点不像他。
他说:“傻颜颜,你知道容萱今天找上门,是容南毕安排的,也知道我昨晚那样做,有自己迫不得已的苦衷,知道为了不引起容南毕起疑,我不能贸然拒绝容萱,心里又不想她住进这里,干脆上演了河东狮吼。”
话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闻的颤应,还有讶然失笑的苦笑,“颜颜,三年前我和一个女孩在分别时有个协议,我做这么多,或许……有一天你会懂,或许……你永远也不会懂。”
昨晚没睡好,容颜一躲进慕安之怀里,只觉得睡意来袭的特别快。
这一次,在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一句非常清楚的低语喃喃声,“颜颜,那个协议,你还记得吗?”
“呵……”她觉得眼前的男人好烦,明明她已经很困了,却还偏偏在这时跟她提什么协议,手胡乱朝俯在自己耳边的头挥去,胡乱叫道:“慕安之,你好烦的,打扰人家睡觉,什么协议不协议的,都我睡醒了再说。”
把容颜抱到床上,替她脱去外衣,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慕安之才轻轻退出房门外,在返身关上门时,他有朝床上人看了一眼,看她安安静静的谁在床上,鼻息轻柔,心里真的一片安宁。
岁月静好,长安一世,大概说的就是他眼下的感受和心愿。
慕安之退出容颜房间后,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等再次出门,他已经一身便衣在身,眉目隽秀,意态轩昂。
看他走出门栋,等候很久的丁旭小跑着迎了上来,对他敬了个很标准的军礼,“慕军医。”
慕安之朝他身后看去,“车呢?”
丁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钥匙递了过去,“报告,在这里。”
慕安之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大步朝部队外走去,走出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丁旭。”他喊住朝武警医院走去的丁旭,“等会给嫂子打份饭送过去。”
慕安之发动引擎,驾着不是军车的车,直接朝市区开去。
位于市中心的别墅区,一辆车缓缓开进最靠后的一栋别墅里,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安之。
他掏出钥匙直接打开别墅大门,走进去时,黎卫国正在开新闻。
听到开门声,他回头一看,看清来人,他有些不满的转过脸,继续看自己的。
“黎书。”慕安之笑了笑,收起钥匙后,径直坐到他身边,“吃晚餐了吗?”
黎卫国冷哼一声,没作答,继续看自己的。
慕安之无可奈何的笑笑,拿过遥控,直接把电视关了。
黎卫国这才侧过脸看着他,“安之,是你打电话让我来的,等我来了呢,你却给我脸色看。”
声音幽怨,表情半嗔,真的很难想象眼前这发鬓花白的男人有着一身好功夫。
“黎书。”慕安之讨好似的拍拍他肩膀,“消消气,有些事,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说。”
黎卫国本来也不是在真的在生气,对慕安之,即便真想生气,他也气不起来,既然慕安之给他台阶下,他也就顺溜着放下了面子。
他想了想,小孩子气的说:“我想吃海鲜。”
慕安之含笑点头,“好。”
“安之!”听完慕安之的一副述说,黎卫国不仅是眼睛瞪地像溜圆,就连嘴巴也张大能塞进两个鸡蛋那么大,“你的意思是……今天那丫头才是当年真正把你救下战场的人?”
他一直不想再提的旧事,再一次被自己旧提,慕安之端起酒杯,苦涩地笑笑,“是啊。”
“为什么?”果然,等着他的又是一声为什么。
“黎叔。”慕安之拿过酒瓶再给自己斟满一杯,“先别问我为什么好吗?我暂时还不能说。”
黎卫国是看着他长大的,何况从他身上时不时能看到默宛的影子,对他这样落寞颓废的样子,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一把抓住慕安之端酒杯的手,“安之,别喝了,你不想说,黎叔也不逼你,说吧,你这么着急打电话让我来有什么事?”
容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的,只知道自己一睁开眼睛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嫂子,你在家吗?”战士丁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容颜手肘支撑着从床上坐起,“在,你有事吗?”
上次问了下秦晴,这才知道勤务兵是什么意识,弄了半天就是料理伺候慕安之生活的兵。
“慕军医,让我来送晚饭来了。”丁旭的声音再次响起。
和以前一样,只答容颜问的问题,绝不多一个字,少一个字,的确很严谨,估计也只有这样的人,慕安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