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容颜走过去,打开皮夹从里面拿出几张现金放到他眼前,语调客气,“老板,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就打一张。”
老板看在钱的份上,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同意了,就这样容颜用网吧的主机把时隔二十多年的新闻打了出来。
手里拿着这张对她来说过是惊天秘密的纸,容颜心里越发害怕,忽然之间她很担心慕安之。
他欣然赴这个根本不存在的705之约,是因为早知道了什么,还只是因为不知道,所以赴约了。
想到这里,她把纸对折了放进包里,急匆匆的就拿出手机,按下那个虽然不常打,但是早铭记于心,滚瓜烂熟的号码。
“对不起,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冰冷的自动录音,容颜的一颗心,在瞬间掉到了冰窖里,拿电话的手控制不住颤抖着。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根稻草一样,重新打开手机,在短消息编辑里飞快输入一条消息。
看着发送成功的提醒,她心里暗暗祷告,只希望慕安之一开机就能看到,不去赴那个对他来说,或许是有生命威胁的约。
“慕安之,真的看不出来,四年前你曾经那样对她见死不救后,四年后,她依然这么关心你,我想她还真不是一点二点的爱你,应该是很爱你才是,不然,昨天当我派去的记者故意追问ay是不是你的时,她不会那么护着你!”
人民医院顶楼的一间高档病房里,两个身形相差无几的男人,并肩站在窗边,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出出进进候诊大厅的各种人。
随着一抹纤细身影的离开,没多久紧跟着响起的短消息声,始终带着面具的男人转过身看向身边面色淡然,清俊尔雅的男人。
“你猜不到吧,我复制了你手机的副卡,所以,即便你关机了,她给你打的电话,发的消息,我这里依然看的到。”男人颇为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到底还想真么样?”看着身边满目阴鸷的亲兄弟,慕安之眼底闪过隐痛。
“呸!”面具男嗤鼻冷笑,“慕安之,你锦衣玉食惯了,当然不可能会理解我这样自小被人遗弃,当怪物一样看待人的心情,同样是他慕海生的儿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厚此薄彼,我还活着,凭什么,你慕安之对外称是慕家的独子,凭什么你要一个人独揽现在的光辉,这原本有一半是该属于我的!”
因为愤怒,也因为不平,面具男浑身散发朝浓浓的阴戾之气。
慕安之侧过脸,毫不惧怕的,深深看着他面具下的眼睛,良久,表情忽然有些苦涩,“这些年,母亲一直陪在你身边,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过你这样的生活。”
面具男人愣了几秒,等回神,放声大笑了起来,“慕安之,你真的是吃的太好,过的太顺畅,你脑子有毛病了吧。”
居然羡慕他这样面目全毁,不被亲生父亲承认的人!
“至少你有母亲一直在身边……”慕安之定定看着他,刚想开口,门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站在窗边的两个年轻男人似乎早料到来人是谁,都没转身朝来人看去。
一个年级约五十几,头发随意扎在脑海的妇人,缓步朝两个兄弟走去,当看到快二十年没见的大儿子,心里因为愧疚,不觉一痛,“安儿……”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朝慕安之摸去。
她的儿子长大了,也长高了,踮起脚,只怕她也摸不到他的脸了,而他,是不是恨她当年诈死,离开他,到另外一个儿子身边。
手伸在半空中,她忽然没了去触摸他的勇气。
隔了将近二十年,再一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昵称,慕安之停止的后背,猛然一僵,喉咙上下抽动,却没回头,放在扶栏上的手用力握紧,道出他内心翻滚的巨大波澜。
“安儿,你恨妈妈吗?”秋宛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两个儿子都是她亲生的,任何一个她都爱,任何一个都觉得愧疚。
“妈!”面具男一声厉吼,“和他说这么多废话干吗?他吃的好,住的好,有什么好恨你的,我今天一定要和他做个了断……”
“然儿。”秋宛墨呵斥住带着面具都看到他脸微微变形的小儿子,“他是你亲哥哥,不能这样对他没大没小。”
秋然之听了秋宛墨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独自养了我二十多年,原来在你心目中,我终究也不如你这个没被大火毁容的大儿子,既然这样……”
男人说着,手摸到脸上,用力一拉,二十多年,基本没离开脸的面具,硬生生被连着皮撕下来,掉破处露出渗出血的鲜红色嫩肉。
应该很痛,他却恍然未觉,一张坑坑洼洼,没有任何一块好皮肤的脸布满戾气,直直看向自己的母亲,“既然连你也嫌弃我,那我走,让你们一家团聚!”
“然儿。”秋宛墨哭着抱住他,“我的儿子,为娘的怎么会嫌儿丑呢,呜呜……”
秋然之根本不为母亲的眼泪所动,脚步一抬就朝前走去,秋宛墨毕竟老了,这么些年,为了不让慕海生察觉到她还活着,一份像样的工作都不敢找,始终干些低人一等的脏活累活,岁月早磨光了她的风华,她的绝代。
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市井妇人,她唯一的心愿就是两个儿子能够好好的,平安一生,一如她当年给他们起的名字那样,“安然”永远。
可惜……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让我知道慕安之就是我哥哥,如果不让我知道慕海生就是我父亲,我或许真的会这么甘心的过完这一辈子,但是,现在……当我知道一切后,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了,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要他……”
秋然之探出一只手,狠狠的,凌冽的指向也转过身,眼底有隐忍掠过的慕安之,“我要让他把现在的一切都还给我,我要让全世界人都知道我也是慕家的儿子,我要要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一切!不,我要加倍要回属于我的一切!”
慕安之面色依然平淡,声音却已变得凌冽,“别把我的容忍,真当成反击我的资本,如果不是想着这二十多年你受的苦,我会容忍你在我背后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吗?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秋然之没再朝前走,看着渐渐升起怒意的男人,忽然放声大笑,笑得格外疯狂,“这么说来,慕安之你已经把四年前,是我乘你被部队找去复命时,假装是你偷偷躲在山洞里,还故意露出衣服一角的事,告诉了容颜……”
他低声喃喃,“难怪她会原谅了你,你居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你错了,他为了保护你,不让别人知道的存在,什么都没告诉我。”门忽然再次被人打开,一个他看着已经离开的人影再次出现了。
容颜眼角噙着泪,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安之,我说当年,你怎么都不会见死不救,原来你不在,原来那个衣角是有人故意让我看的,为了这个误会,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
难怪,当时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那个从眼前一闪而过背对着她的身影,之所以这么眼熟,居然是因为兄弟两个,她被居心叵测的人欺骗了。
慕安之轻轻叹了口气,口气满是宠溺,“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容颜看向秋然之的手上,“是他的手机告诉了我你们在哪里。”
秋然之一怔,“怎么可能。”
他拿起手机一看,不经意间,他居然按下了回拨键,换句话说,他和慕安之的对话一字不落都被容颜听到了,难怪她能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
眼睛一眯,抓起手机,用力朝墙壁砸去,“听到了又怎么样,反正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秋宛墨苍老而又凄凉的声音响起,“这中间也包括我吗?你今天不光要杀了你的亲兄弟,连你的母亲也要一起杀了吗?”
“我……”面对独自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母亲,秋然之心软了,俯身下去搀她,“妈,等我把他们解决了,带你回慕家过好日子,慕海生亏欠我们母子的实在太多了!”
“不!”秋宛墨抓着儿子的手臂用力摇头,眼底全是哀求,“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回慕家,再也不想看到那个人!”
“为什么?”秋然之不解。
在他看来,慕海生当年遗弃被毁容的他,是觉得他丢他的脸,如果慕安之死了,当他没有儿子了,看他会不会承不承认自己,这个主意当知道慕安之是他亲兄弟那刻起,就已经开始布置。
“然儿……”秋宛墨摸着儿子坑坑洼洼的面孔,不觉老泪纵横,“有些事,都是冤孽,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今天,为了你们解开你们兄弟两个的恩怨,我不得不说。”
她转身看向慕安之,眼底有丝丝哀求,“安儿,你也过来,让妈妈拉着你的手,好吗?”
慕安之看向容颜,容颜大概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当年的火灾,如她想的那样,肯定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慕海生的慈父模样不假,也断然不会因为小儿子面容全毁而不承认他。
事实上,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是慕家从来只有一个儿子的真相,是慕海生亲口告诉过她,为了慕安之,他都没让下任妻子怀孕,可见,他也是真心爱着秋宛墨的,那这中间到底还有什么不为认知的秘密。
想到这么未知的秘密,或许正是解开兄弟心结的最好办法,容颜朝慕安之点点头,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