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
真是太可怜了。
这样良好的心态绝对不能被打击。
贺衡很赞同地点点头:你还别说,确实比其他宿舍凉快多了。
他顿了顿,还挺忧虑:可是,它晚上会不会偷看我洗澡?
祁殊一阵窒息,艰难地问:它为什么要偷看你洗澡?
当然是因为我身材好啊,
贺衡理所当然,还撩开了上衣露了露腹肌,看看,哥身材好不好?
祁殊:
祁殊没想到他居然会随手撩衣服,下意识转过了身,嘴里应付着说了句挺好,然后看向那只被自己拘在宿舍里充当空调的鬼。
那只鬼当然能听到贺衡的话,现在正处在一种极度气愤的状态里,一边烦躁地转圈一边大吼:谁稀罕看他洗澡了?他有的我没有吗?我什么时候偷看过人洗澡了?啊?我,他,他这话说的太过分了!
天可怜见,这只鬼生前肯定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当鬼好几年了还是连句脏话都不会说,翻来覆去也只能骂一句过分。
真该跟团团好好学学。
祁殊让它吵得头疼,贺衡却来了兴趣,围着那只鬼看了好几圈儿,还伸手戳了戳它。
虽然鬼没有灵体戳不到,但这个动作挑衅意味太足了。
那只鬼被他气得甚至都不转圈了,冲着净魂阵的一处边壁发了狠地撞,看样子是想闯出来跟贺衡当面谈谈。
这个被改过的净魂阵柔中带刚,走的是生生不息借力打力的路子,按理来说是比原先那个以消杀为主的阵法还要坚固的,还是头一回被鬼撞得摇摇不稳。
完犊子。
这怕不是要被气成厉鬼。
贺衡估计也是小时候被鬼吓习惯了,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还挺好奇:它怎么不能动弹了?
他说着,冲那只鬼拍拍手:来来,过来过来。
祁殊:
如果他没看错,这应该是江湖中广为流传的逗狗手法。
十分标准。
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是怎么做到全国统一的。
那只鬼大概是从来没被这么挑衅过尊严,出奇地愤怒,只可惜贺衡怎么看它怎么觉得好玩儿,在那只鬼忍无可忍身化厉鬼的边缘大鹏展翅。
把一只晃荡了好几年连脏话都没学会的孤魂野鬼气成厉鬼,那简直能算得上是鬼界一大惨案。
也不知道这个冤情能不能告到阎王殿去。
能,肯定能。
毕竟每一只鬼成为厉鬼的原因都会登记在册,甚至有鬼会专门刊印成小报广为流传,以此打发无聊的排队投胎时间。
也行。
鬼界的今日头条算是有了。
祁殊都忍不住觉得自己这个室友行为过于奇特,有点涉嫌践踏人鬼友好相处互不侵犯条约,忍着笑叫他:你跟它聊什么天啊。
贺衡还从来没见着站在原地不能动的鬼,一时间觉得挺新鲜,又逗了它几句才放过这只无辜受难的鬼,把自己带回来的宣传单递给祁殊:吃饭去吗?刚刚插门口的传单。
传单还保持着对折的样子,估计是刚刚被塞在门缝里来着。
也不知道这儿的食堂到底怎么样。
贺衡展开那张传单,也没细看就递给祁殊,这是哪家啊西楼小食堂,那要不就去尝尝,你看这菜单上写的第二份半咳。
贺衡拿着传单的手僵在了半空,一时间收也不是递也不是。
祁殊大致扫了一眼,也跟着沉默了一瞬。
这张食堂宣传单正中央高亮加粗地写着第二份半价不假,但旁边一圈通俗易懂的玫瑰花边,生动形象而又坚定不移地表达着一个信息。
情侣餐。
连祁殊这种跟着师父在山里避世修道好几年的人都能明确地领会到其中深意,自己的舍友居然能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地瞎着眼邀请自己一起去。
祁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担心他真的不懂,也不好意思当面指出来说这是小两口去的地方你是看不懂吗,只能闭着眼点点头:也行。
贺衡等他点了头才反应过来。
我艹艹艹!
我他妈现在在干什么!
为什么我的室友答应了???
他答应了???
救命他答应了!!!!!
贺衡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该懂的比祁殊懂多了,这么明晃晃的暗示哪儿能看不出来,完全是刚才拿着传单没仔细看,也没想到一个高中学校食堂会有这种明晃晃支持搞对象的绝活。
生活总他妈狗得让人猝不及防。
但是祁殊已经点头了,他再反悔实在有点欲盖弥彰,只能假装自己看不懂,省得越描越黑。
反正就是吃顿饭而已。
谁规定那个食堂只能有对象的去了?
还搞人狗歧视吗?
贺衡很轻松地说服了自己,利索地准备出门。
中午外头正热,从宿舍楼到食堂也不算近,祁殊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图省事,在身边没有鬼的情况下就去直面30的高温。
能凉快当然还是得凉快点。
把一只鬼带在身边不难,把一个净魂阵带在身边也不难。
但是把一只待在净魂阵里的鬼带在身边,还得保证阵法稳固,这需要一点技巧。
至少在正宗茅山道教典籍里没有这样的技巧。
当然,祁殊画的这种改过的净魂阵本身就不在人家的典籍里。
祁殊又蘸了点水,在原本的阵法上添了几笔,那只刚才还怎么样动弹不了的鬼就走到了他身边。
贺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室友连番动作,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上可能是有了什么误区。
可能还是一个不小的误区。
其实贺衡刚刚进门的时候也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来着,好像闻着他们屋里有一股烧过纸的味儿。
贺衡当时还想问来着,但因为整洁的宿舍太让人震惊,再加上和那只鬼友好的交流十分令人愉悦,他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现在想起来是有点奇怪,贺衡又往垃圾桶里看了看,还真的看到了一堆纸灰。
是刚刚祁殊焚招魂符的纸灰。
黄表纸燃后的灰和普通的纸燃后的纸灰不一样,前者轻,有一点风就往上飘,而且一捻就细细碎碎地沾在手上,染的手指灰一层。
贺衡小时候跟自己奶奶住在一起,逢年过节都看老人家烧黄表纸祭天,有时候也爱捏着烧完的纸灰玩,能分辨出来。
这就是焚了黄表纸之后的灰。
贺衡神色莫名地看了看那堆纸灰,又看了看好像还在画什么的祁殊,突然觉得事情可能和他原本想的真的不太一样。
久病成良医,从小被鬼缠也能把人逼成道士。
可能他的室友在逆境中奋发,积极展开自救行动,焚符念咒,不仅摆脱了被鬼缠身的苦恼,甚至还能利用鬼来让自己更凉快一点。
可能是他从一开始就误解了自己这个纯良的室友在校外说的那句我招来的的原意。
可能他纯良的室友根本不是一个从小被鬼缠身的小可怜。
甚至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他纯良的室友和这几只鬼到底谁才是小可怜还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