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有家人同行,我去帮你叫。”
雁洛兮皱眉,感觉今天没看黄历,一路不顺。退后一步拉着沈音沐上下检查一番,看着没受伤,这才柔声嘱咐道:“河上风还挺大的,你身子弱,先带豆豆回房休息,记得把那几块点心吃了,再喝些热茶。”
沈音沐柔柔看着她,点头带着孩子走了。
雁洛兮退开几步,恪守礼仪,微一颔首,转身去找船员帮忙,白衣男子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有些挫败。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第一次见了他,哪个不惊为天人,而这个小地方的女人竟然无动于衷。他皱起了眉头,缓缓又把面纱覆上脸颊。
“雁家主,没想到真是您!”
一个惊喜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雁洛兮叹气,预感又没好事。一侧头看到一个淡蓝色身影算是吐了口气,笑道:“李主事,没想到在这碰到,好巧。”
李记主事李德一拱手,笑道:“我正要往沉鱼落雁走上一遭,不想在此处偶遇,真是巧。”言罢,介绍她身侧的一位儒雅青年道:“雁庄主,这位乃泰州司马王文王大人,此次与我同行,特意来文沙拜见雁家主的。”
哦?雁洛兮有些吃惊,忙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见过司马大人。”
“雁庄主客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仲礼所说的雁神医了,你那酒精着实救了不少边关将士的性命呀!”雁洛兮这才知道李德,字仲礼。这位王大人乃泰州司马,西北边州也得有从六品,为酒精而来,恐怕自己的小庄子满足不了需求。
在李德的引荐下,雁洛兮约好一个时辰后去她们的房间详谈。
回到房间,沈音沐已经吃完了点心,正坐在茶几前喝茶。豆豆脱了外衫,只穿着舒服的棉衣服裤偎坐在床里安静的看着草本画册。
雁洛兮呵呵一笑,捏了下沈音沐的下巴,问道:“都吃了?”
豆豆抢答:“青君,我看着大公子呢,三块点心都吃了。”
沈音沐看着她轻笑不说话,雁洛兮弹了他一脑门扭头夸豆豆道:“豆豆乖,以后要帮师傅盯着大公子吃饭。”豆豆表情严肃,郑重点头接受了任务。
沈音沐笑眯眯地看着一大一小互动,心底几乎柔成了水,一种一家三口的感觉……顺手拿起一本雁洛兮随身带的书《礼记学记》,问道:“一年,视离经辨志,洛兮时间紧迫,可有问题?”
通常书院里读书的第一个年头,要先学习如何分章断句,要有师长手把手教导,才能辨别出志趣意向,看懂且理解经句中的深刻含义。雁洛兮庆幸自己曾经的教育,虽然古文造诣没那么深,但是基本名篇都学过,有标点符号,断句清明,文章学得没那么多,但篇篇熟记句句理解。
她高兴地偎上前,让沈音沐看自己标上的符号,炫耀道:“以此断句,是不是文章看着清楚又明白呢?”没有断句,就是一堆文字,无师讲解怎么可能看得懂,那些摇头晃脑,死记硬背无师指点的书生对圣人语,大多不求甚解。
可见世家对寒门的文化思想统治渗透在每一个细节里。想要擅自改变那就是跟整个关陇集团,士族集团作对,皇权都能给你拉下马,隋炀帝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所以雁洛兮只敢自己加标点方便自用,自己庄子里的扫盲班弄些简单实用的,可是不敢像刚来时那么异想天开,随便整理些书籍或写东西拿出去卖钱。
沈音沐点头:“自古圣学无句断。大儒们根据自己的理解和揣摩分析章句,明辨圣意,之后教与后学。洛兮这么快就能自己断句,疏校释注,定能高中。”
雁洛兮被夸,高兴地扑床抱着豆豆揉搓他的小秃瓢,自夸:“师傅是不是很厉害。”
沈音沐无奈,只好抱走呵呵呵笑个不停,拼命点头的林豆豆,放在自己身边让他安静看图册。
雁洛兮的魔爪无处可伸了,只好老实坐好告诉沈音沐与泰州司马偶遇一事。
沈音沐沉吟了一下,说道:“泰州与西紫交接,更是有万顷土地被更远处的回纥人占据。如今强匪出没频繁,边城将士苦守多年,艰难不言而喻,没想到山西王氏的女子会去泰州任司马?”
沈音沐解释道:“蓝盛的士族有琅琊裴氏和山西王氏等几个千年不倒的大家族,通常这些家族的女子多在朝廷中担任清贵职务,如国子监的几任祭酒都出自这些士族家庭。而司马这个职位却是一个级别不低,俸禄挺厚,实则手中无权,不能管事的闲职,多为安排给犯臣或老臣养老退休的去处。”
雁洛兮蹙眉:“王文看上去温文尔雅,年轻有为,如此确实不该为泰州司马?”
沈音沐叹气道:“百年来,朝廷和民间重文轻武越发严重,边城难招军士,为补充缺额,当地官员强抓壮丁,强行给他们在脸上刺字。”
雁洛兮问:“是黥面吗?”她知道在中国最早是朱温那厮开始用黥面这种方法管制军人,宋朝有延续但没有明确规定,但很多人还是认为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识别方法是宋军士气不高,屡战屡败的主因之一。
沈音沐摇头道:“刺字一般用来识别番号所用,而且不一定要在脸上。黥面的军人主要是降兵,配军和逃兵。”
卧槽,雁洛兮心底一沉,这蓝盛朝怎么跟宋朝似的,不会在最繁华的时刻被人给干掉吧?
按理说秦始皇千年后也就相当于中国的唐中期,怎么这里的民风官风□□到与宋朝相似呢。千年的平静,也许还有千年的糟粕。
怀着复杂的心情,雁洛兮进了李德李仲礼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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