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曲在。”
“准备如何处置那些……?”
“先公审,该杀就杀。”
“公审?为何如此麻烦?对付海匪不需如此!”
雁洛兮叹口气:“您呀,受了这么多苦也不长进,真是!大乱之后用重典,那也要法度明确,让大家知道为何如此?才能大治。”老太监张张嘴想骂人,又觉没理,哼了一声拿起杯子喝椰汁,掩饰自己的底气不足。
“药粥来啦!”
孙辽举着碗忙忙跑过来,老大说要把这人当长辈,这个她拿手!甜腻腻地笑道:“这药粥还烫,不能急,要一勺一勺慢用,蝴蝶先生,来,我喂你!”说完崴了一勺吹吹,温度适中了才喂给老太监。
几口粥下肚,老太监就觉着,从此他离不开这丫头片子,还有跟着她的这帮子人了。
咔嚓……巨木断裂声。
轰隆……乱石落滩声。
“嗨!看来白墨那边大功告成,海匪全部伏诛。”老太监一听,举了半个椰子壳凑过来嘲笑雁洛兮:“就你能!听个响儿,全知天下事啦?”
没等他笑完,张铁兴奋地跑进来报喜,果然青碟寨二当家一波人也全部伏法。雁洛兮哈哈一笑,吩咐道:“孙辽,敲锣打鼓,马上通知,除了看护库房和武器库的部曲,其他人员,包括慰安区和奴役区的人全都集中到码头,公审海匪!”
说完,她起身,急急走了出去。
老太监纵使再傲娇,也知道个轻重缓急,示意张铁和大妞抱他到大交椅上,然后抬他一起去码头。
大乱刚过,岛上除了一些藏匿起来不显眼的小罗罗,匪首都被绑在了桅杆上,码头上跪了一片求饶的匪徒。顾小北队带着几十个头发凌乱,目光呆滞的男子走过来,意识到这是慰安营的人,雁洛兮问道:“小北,那边情况如何?怎么就这几个?”
顾小北正色道:“人数不少,部曲过去时,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此刻派人守着,安静了许多,但大多不肯出来。”
另一边的情况就好很多,可能因为认识03白珊,所以大部分愿意出来看看。奴仆住的几个院子在寨子的四角,就是些草棚子,日晒寒风,缺衣少食,能活过三十就不错了。
“奴仆的人数还真不少,可惜派不上什么用场,就是群体弱病残,胆小如鼠之辈。”白墨负手而立,看着03带着少说也有四五百个连腿几乎都站不直的女人,蹒跚着走了过来。
雁洛兮皱起了眉,但再不似初见杨大力那帮手下时的不知所措,只想躲着。女尊世界里,其实大部分女人没那么强壮,食物的单一,没有足够的燃料取暖,就算是热带海岛,很多人都被风湿痛风折磨的痛苦不堪,活的苟延残喘。
看着她们佝偻着腰,罗圈着腿,骨瘦如柴,畏畏缩缩,生怕触怒了谁连自己最后的活路都给断了,雁洛兮眼眶有些湿,但这次她再没了眼不见为净的想法。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两人对视一眼,雁洛兮打开手机喇叭,白墨朗声道:“今日蝴蝶岛易主,建海庄碧海蓝天。旨在让我庄户可以安心种田织布,打鱼经商,做工读书…过日子,岛上的一切及周边海域皆归我碧海蓝天所有。尔等凡是有罪大恶极欺良霸善者,杀无赦!凡自首举报者可量刑宽大处理,无辜者或留或走,庄主自会安排。现在审讯所有海匪头目。”
此话一出,所有被抢来的奴仆们大哗,而慰安营区站出来几位男子急切问道:“害死我等兄弟的海匪也算吗?”
白墨严肃道:“是人命就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雁洛兮给了白墨一个赞赏的眼光,提前换了一些人进入慰安营真是太重要了。果然,不一刻慰安区又走出来一些男子。魏大妞看到有自己村的男孩,眼神儿都躲避着她,心里难过红了眼眶,果然如家主所言,被人贩子残害过的男子不是仅仅把人救出来就可以的。
弟弟见到她时,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满脸羞愧无地自容,恨不得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亲人的尴尬。
双手被捆在背后,一个个从桅杆上被放下来的船长匪头被拉到台前让众人识别揭发。
随即:一声声血泪控诉骤然而起,仿佛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让未曾遭遇或未曾经历过那些可怕经历的人心如刀绞……
孙辽,三娘子等人一边做笔录一边泪流满面,突然一拍桌子她站起来大吼一声:“该杀!该杀!就该把这群混蛋大卸八块!
列阵杀海匪就若大梦一场,毕竟是人命。不曾有过深仇大恨,死在自己枪头上的匪徒流的也是鲜红的血,这血足以让与她一起来的良民们无法安睡,至于这恐慌会持续多久?因人而异。最关键的是,此次杀海匪都赚了大钱,之后大家还要继续做良民,还要保持善良的人性,不能因此留下心里阴影,更不能滋长潜藏在心中的‘恶魔’。
看着大家义愤填膺,激愤仇恨的样子,雁洛兮松了口气,隐藏的地雷算是给排了。
“这就是你执意要公审的原因?”老太监和白墨都面有所思地看着广场上越聚越多的人群,雁洛兮点头道:“锄奸扶弱!还是持强凌弱?只在一念之间,我们远离朝廷,本就少了约束,人心是最不能忽视的。”
“以后碧海蓝天就是我们的家园,绝不允许再有恶人劫掠良家夫男,逼迫良人为奴。杀!杀!杀!”
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齐,越来越多的男子从慰安营里走出来,多少快哭干眼泪的绝望男儿,终于又能哗啦哗啦的大哭。彻底哭干再也掉不出半滴眼泪的就干嚎,响彻云霄的干嚎,悲声动地……
魏小宝就混在这些人群中泪流满面,他看到了亲姐姐魏二宝站在大妞姐的身后,他知道自己得救了,但他一点都不想上前去认她们,认了又如何?他们是家门之辱,魏村之耻,悄悄死在外面也许更好!
他的脑子里一直都是他娘跟着大妞娘一起离开去卖织机的情景,老村长说他们魏家村的男孩长得好,远近闻名,让她们几个女人不要离开。日子苦着就先苦着些,等大妞她们长大些再出去挣钱。他那时小就害怕,便嚎着跑着去追娘,一路喊着,娘别走,娘别走,回来……
可娘和大妞娘都不回头,她们就是一直走啊,走啊,说是去挣钱给他准备嫁妆……
村里有手艺的娘们都跟着大妞娘走了,爹爹们弱,姐姐们也小,幸亏大妞姐说她哪儿都不去就在家种地护着他们。小小年纪的他们都很懂事,很少出村很少与外人来往,不敢给大妞姐惹事,但最近几年村里就开丢失男孩了。爹爹和他整天害怕,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那些日子里他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成日都是找个角落躲起来不要让人看见……
一天醒来,他还是发现自己被囚在笼子里被人灌了药。
……第一次,他咬了那个肥女人,被打得三天下不了地,就被灌了更多药!
……第二次,换了个肥男人,说喜欢他这种纤弱还没长大的‘瘦马’,于是每日只给一口吃的,饿不死就行。
……艰难汇成的苦日子痛着,屈辱着,这世界给他的都是恶意!可有一样,他不想死,就想有一天找到他娘问问,到底在为谁准备嫁妆?为什么要离开家?剩了一村无人看护的孤寡幼童?
但是娘再无了音讯,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他就不想再活着了。
……再睁开眼时他没死,被送到了这个海岛上。他也想拿刀上去捅了那些欺负过他的海匪,可他更恨娘!就算杀了海匪,他的一生也毁了!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终是把满心满脑都是怨愤的老太监又给惹哭了,他揪着雁洛兮一边哭一边唱:“你干啥,干啥,咋的!你要咋的?非要让噩梦再来撕裂肝肠一回,非要让每个人都再鲜血淋漓!”
雁洛兮心里沉重,抬手用衣袖擦去眼泪,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冷静过:“哭!让他们哭!哭出‘六月雪,’心里的寒就能多化几分。哭醒这里所有女人的心,以后娶回家去,才能多些怜惜少些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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