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下得朝来,回到自己屋子沐浴完毕,换上清爽的布褂子,便有宫人敲门,托着个大托盘,上面是个小瓷坛,另一只手令着个小包袱,送了进来。
这个魏大妞!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又只送大伴伴!
今儿要不是姑奶奶拉你进来,还得在大太阳底下干晒着等呢!
大妞子她爹,跟南洋水手学做了一种酱,雁表妹还给起了个名字,说叫沙茶酱。据说里面用了好几十种原料,吃上一两年,都不会坏。
沈言吃出了晾晒好的鱼干,虾米、鲽脯、大蒜、洋葱头、辣椒等味道,就是没品出里面用了哪种茶?不过,据说里面有四成是一种叫花生的干果磨成的酱。她从没见过,说是远洋船带回的种子,在海岛试种成功后,已经推广大面积种植。
这包袱,一准儿是表弟送来的,估计又屁颠着跑来接他妻主,就是个没出息的!
沈言拿着表弟送的白毛巾擦头发,一脚踩出门喊了一声:“小全子!”
“小的在。”
“可都是大妞子送来的?”
“是。她说这坛子酱,让您务必亲手交给大伴伴,那包裹是十一殿下给您的。”
沈言喜滋滋打开包袱,发现里面是一大摞纯棉薄袜。
看来衣厂,这是又出新产品了。表弟从小就贴心,有什么新鲜东西都会想着她。
如今了嫁人,也没变,送来的浴液椰皂、衣服鞋袜、毛巾棉被、都是时下里排队都未必能买到的时兴物件。她每日练功,出汗多,这些东西太实用了。
“走吧,端上小瓷坛,找大伴伴蹭顿饭吃。”作为皇上最信任的大统领,她在宫里很自在。
后宫凉亭的荷花池畔,凤帝腰间搭着冰蚕丝小被,躺在凉塌上,看英侯亲自跑到宫里递的折子,塌上还放着最新版《王的男人》第二部。
皇上才刚看完,准备送给大伴伴。
耳边的七弦琴忽就停了,凤帝一抬头,却见伴伴正笑眯眯溜达往过走,后面跟着沈言和几个小宫人,端小桌的端小桌,提菜篮的提菜篮,还有些湖鲜,最后那人举着铜锅子。
凤帝见伴伴心情好,就笑说:“可真会折腾,这是要涮锅子?大热的天,吃羊肉小心上火。井里镇着西瓜呢,驸马庄子里的,又沙又甜,滋味不错。”
伴伴一听,心里越发想要炫耀。你儿子女儿多到排成队,想吃个西瓜还得派专人去驸马庄子上“抢!”我这可是南海来的沙茶酱,直接放鹰给咱送过来。
伴伴在凉亭中坐好,指挥宫人把小圆桌摆到边上,不可让烟气熏着陛下,这才在矮凳上坐下,问:“陛下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凤帝坐起身:“英侯那老婆子,跟朕闹腾,非要搞什么联盟早报,说是邸报太慢,消息难传到民间,才造成很多百姓上当……”
大伴伴点头:“工部本就掌制造,统一度量衡,由她们帮着印报倒是也快,吏部还能多些税收。”他轻描淡写搭了个茬,就不着边际地转移了话题:“这天热的啊……涮什么羊肉,海鲜锅子才是正好!”
凤帝见沈言捧着小瓷坛,口上还封着蜡呢,马上明白过来,立刻附和道:“哎呦喂!那个大妞子又给你送海鲜酱啦,还真挺孝顺的,心里有你。”
大伴伴一仰脖,撇嘴道:“什么海鲜酱呀,那叫沙茶酱,你家那驸马给起的名字,我问过材料,几十种原料里,根本就没茶叶什么事,真是乱起名。”
凤帝却很得意:“她起这名自有道理。你就说说,只是种了几棵婴树的事,咱这宫里今年愣是一个蚊蝇没见到。朕,今年不用摆沙帐,躺在外面乘凉,吹着小风,舒服多了。你说皇君守着淳儿这么些年,楞就没发现一点……”
沈言刚想搭茬,大伴伴已经不爱听了:“别说后宫的事,只说朝上那帮子瞎闹腾的。”
大伴伴这些年,后宫的事一概不发言。前朝的事更是不答话,也就爱唠叨些‘移风易俗’的小碎事,凤帝无奈,点头道:“刑部今儿说的案子也是实际问题。工部和花县招工没有错,可被人贩子轻易就利用了也是事实。还有那些工人委托镖局带银子回乡,被骗的可不在少数,恐民愤加深,引起骚乱。”
这时铜锅子里的汤开了,鱼虾时蔬豆腐摆在另一个小桌上。沈言点火化开蜡封,扑鼻的复合香味立刻迎面而来,涮好了的鱼虾蘸一下这酱料,鲜美醇厚,甜辣可口。
凤帝坐边上啃了几块西瓜,眼巴巴地看着俩人吃的香甜,等都吃的差不多了,也没发生啥事,才颔首道:“朕今儿不传膳了,跟着你们凑合吧。三片鱼,两个虾,时蔬每样一份。”
伴伴按照吩咐烫好,把自己的碗递给凤帝,特意给她剩了不少料。
凤帝眯眼吃了一口,味道很不错,叹道:“朕,这可真是一辈子吃你剩饭!”见伴伴直接就翻了白眼,她赶紧说好听的:“朕,看你与大妞子挺和缘,认了她做干女儿也不错。”
大伴伴一撇嘴:“人家大妞子有亲爹!”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了些意动,补充道:“不过,那孩子与沈言倒像一家子,都是傻乎乎的,没个成算。自己多少月俸都记不住,跟着雁丫头一起瞎折腾,月月光,没人管着真是不行。”
沈言马上打抱不平:“可不带这么冤枉我家雁表妹的,那日赢的银子可都给了大妞子。再说,她一半的月俸由她爹亲在岛上直接领走了,这边也算是零花钱。”
大伴伴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换话题道:“你说到一半月俸,倒是提醒了我。今儿在朝上,雁丫头可是说,这些寄送银钱、货物、信件之事,应该由朝廷的驿站负责起来,由专门的驿卒负责收发管理,就可防止银货被骗。”
凤帝颔首:“她说的这个方法,只要不影响公务,的确多些保障,但驿站归兵部~~~”
说完,皇上看了沈言一眼,道:“你娘在朝上,可是什么话都没说。”
沈言拍拍脑袋,讪笑着嘟囔道:“雁表妹娶了我表弟,可是一次都没去我家拜访过。再说驿卒官位虽小,可那也是兵部的官吏。雁表妹在朝堂上的意思,是这事要由工部主管,不说我娘,那些个官吏首先就不会乐意。”